寻一处净土,安放诗意的灵魂
——怀念富饶
文/ 王宝君
记得还是1988年,那年,我以一个外地人的身份来到渭河边上这座小城。
心的孤独来自于对这片土地的陌生,还有人的陌生。
一个夏日,对,是夏日,正如今天这般。
第一次见到富饶,恰巧他也是外地人,恰巧他也是一个文学的爱好者,恰巧他也是在企业工作,并且与我同在一个系统。
他是主动来看望我的,因有了上面那些相同点,虽是第一次见面,也不觉陌生。
“听说渭南调进来一个女作者,我来看望看望。”他说。
我以为他是作协的什么领导,徒然对渭南的作协心生感激。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天津人,是一位诗人,是来渭河畔插队的知青。在那个红色的年代,他同千千万万个知识青年一样,手捧语录,满怀激情,举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大旗,下决心去改造农村的贫穷。
自那以后,命运便把他从海河边安放到了渭河边。
他是喝着海河的水长大的。
很少听他讲海河,讲他的过去和他的爱情。
从他一首首诗歌里,我读出了他对海河的眷恋。海河,给了他彪悍的外表和诗意的内心。
海河边上,一定藏着他许多的梦,若非如此,便不会有那些深情的诗句,我想。
也许,正是这些梦一般的诗句,陪着他度过了在异乡独孤的日夜,排遣他思乡思亲时深深的寂寥。
他一直想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这一点,我十分钦佩富饶的勇气和耐力。
有很长一段日子几乎没有了他的消息。
突然有一天,他出现了,兴奋无比。他说,诗歌改变了他的命运。
在我循规蹈矩生活在这个城市的犄角时,一个诗人靠着诗歌改变了生活,改变了命运,着实令人高兴。
然而,为了改变这个命运,他生命的年轮也许刻下了更深更多不为人知的伤痕,虽然他总是以调侃的口吻诉说着那些心中的不平。
我不知道是该为他高兴还是该替他悲哀。
我隐隐感觉,那些日子里,他的心一直在挣扎,在纠结,很少安静过。
但无论怎样,我依然还是为他高兴,为诗人高兴。
一个夏日,与我们初次相识那个夏日一样,大地被过于热情的太阳炙烤得让人窒息。
富饶的妻子打来一个让我惊愕的电话,诗人已走近生命的终点。
对于他在ICU的那些日子,我无法知道他想了些什么,但我相信,他一定想到了海河,想到了渭河。如果那时他还能拿起笔,会不会再为海河写一首歌?再给渭河写一首歌?这两条河,承载了他的青春,他的梦想,他的诗意和他所有的失落。
终于,一个诗人的生命在八月的渭河滩上搁浅。
那些关于海河和渭河的记忆或许已经风化?我不得知!
诗人的魂在哪?是回去了海河,还是留在了渭河?我不得知!
海河,曲曲折折。渭河,跌跌宕宕。两河奔流着,最终在渤海交融汇合。
原来,海河和渭河,从不同的起点出发,因为诗歌,却在相同的终点汇合。
还是季夏之月,依旧是骄阳似火。
几滴浓浓的哀思,让骄阳也变得温和起来。
今天,我们用诗人最敬仰的方式,祭奠他发黄的诗笺。这是对生命的祭奠,对诗人的祭奠。
也许,诗意的天堂正是诗人心中的净土。也许,那诗意的灵魂并未远走,恰好就安放在这一首首诗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