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写《半仙半佛半个人》,把自己写高兴了,说韵点小酒,文章写完,二两的杯子喝了两杯。醉醺醺睡去,有梦,梦见和苏轼聊天。
苏轼说: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我拍手,说:要得,要得,再对一张琴呗,再拿一壶酒呗,再看一溪云呗。
苏轼白了我一眼,说:那是我的字。
我也白了他一眼,说:借来用用又何妨。
苏轼白了我两眼,说:你自己不晓得写哦。
我也白了他两眼,说:我要写得过你,又何必借?
苏轼捻着胡须笑了,说:好嘛。
好嘛,我们下周讲苏轼的《行香子·清夜无尘》,作个闲人。
《行香子·清夜无尘》
苏轼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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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就不用再介绍了,他老人家太有名了。
我们来简单讲讲词牌《行香子》。
先讲讲行香,佛教中把行道烧香叫做行香。啥意思呢?行香有两层意思,一是泛指烧香、上香、拈香,二是特指主斋之人要亲自奉香绕行在道场中。佛教传入中国后,到南北朝时期,朝廷就开始举办“行香”法会。
行香法会是件很慎重很神圣的事,所以会有佛乐相伴。这首曲子是行香法会开始时用的,又叫引子,所以就叫《行香子》了。
《行香子》又名《爇心香》、《读书引》。
《读书引》满好理解,读书前清心静心的曲子,原本是古琴曲。估计行香法会最初也是听了《读书引》的曲子,觉得好听,又空灵又庄严,便借来用了。也由于是佛曲,行香法会人多,经常举行,《行香子》就发扬光大了,逐渐取代了原来的名字,后来又被大宋的文人们填了诸多的妙词,就更是流芳百世了。
《爇心香》的爇读作ruò,点燃、焚烧的意思。心香是佛家用语,佛家认为,内心的清净、慈悲和虔诚,是“真供养”,比形式上的敬香要重要得多,故称“心香”。
再简单讲讲词牌。词最初是伴曲而唱的,曲子都有一定的旋律、节奏。这些旋律、节奏的总和就是词调。词与调之间,或按词制调,或依调填词,曲调即称为词牌,其通常根据词的内容而定。宋后,词经过不断的发展产生变化,主要是根据曲调来填词,词的内容看环境、事件、心情之类而定,词牌与词的内容关系已经不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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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来解读一下苏轼的这首《行香子》。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
入夜,没有了白日的喧嚣杂沓,夜气清新得连尘埃也不再有。那月色,亦皎洁如银。如此良辰,正该是把酒时分。所谓圆满欢畅,那酒也是该要倒满十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然后呢?酒中自欢,那什么功,那什么名,统统都是浮云,虚无而缥缈,劳神而费力。唉,人生短呢,便若那白驹过隙,便若那电光火石,亦若那梦中之身啊。
这里的“隙中驹”取自《庄子·知北游》云:“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石中火”取自古乐府诗“凿石见火能几时”和白居易《对酒》的“石火光中寄此身”。“梦中身”取自唐人李群玉《自遣》之“浮生暂寄梦中身”。都是讲人生虚无和短暂的。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虽是胸怀天下文章,却不知那相亲知音何处,待向何人说?如此,便且君子陶陶自得,单纯于当下之时而乐,单纯于真实世界而乐。
这里的“陶陶”,出自《诗经·王风·君子阳阳》:“君子陶陶,......其乐只且!”就是自己开心自己高兴的意思。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陶陶自乐在郁闷之时,是姑作自慰的托词。然后呢?几时真可归去啊。干嘛呢?做个闲人呗。闲人干嘛?对一张琴呗,弹琴。弄一壶酒呗,喝酒。看一溪云呗,发呆,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以上说那么多,其实,就是苏轼一个人在清净无尘的夜里,喝酒,自己满杯敬自己。然后,一边喝一边思考了一下人生。先是有点小郁闷,发了点小感慨。再然后,按苏轼一贯豁达的性情,酒劲一上,他便豪迈起来。算瓜,与其悲观,不如乐观,陶陶自乐才是君子风范嘛。再再然后,他又设想了美好的未来:去作个闲人,闲对一张琴,闲来一壶酒,闲看一溪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