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景海峰：经学何以解体 儒学如何重建？

读创/深圳商报首席记者魏沛娜

在历史上，经学曾是儒学的主干形式，但至晚清，已趋瓦解。今天我们所说的儒学，早已走出了经学时代的藩篱，在形态上已经被现代的知识体系所夹裹和切割。这一形式转换的发生机制与微妙历程包含了异常复杂的内容。应该说，当代的儒学话语及其复杂状况，尽管有着西学东来的重大外缘，但起决定因素的还是体系内部的变化。

近日，深圳大学国学院、哲学系教授景海峰做客人文讲坛，以“经学解体与儒学重建”为主题，即为读者梳理这一段“转换”的特殊历史，也希望帮助读者理解当下的儒学。活动由深圳大学宗教文化研究所、深圳图书馆、中山大学禅宗与中国文化研究院主办，深圳市云回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协办。

景海峰介绍，自“六艺”在汉初成为六经之专称，董仲舒谓“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后，儒家获得了独尊之地位，六经也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威。之后，刘歆《七略》及《汉书•艺文志》将六艺之籍单列，与诸子、诗赋、兵书、数术、方技等划开，至魏晋《中经》及《新簿》，又区分四部，将经之地位进一步确定下来。至此以后，经在典籍中的独特性和至尊地位无可揺夺，远非诸子、文史之著可以相比。

然而到了清末，被喻为“大飓风”“火山大喷火”的《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二书，实可以看作是经学终结的标志。景海峰指出，梁启超在总结“其所及于思想界之影响”时，概括为四个方面。一是“汉学宋学，皆所吐弃”，为学术别辟新地；二是将孔子抽象化为一创造精神；三是彻底否定了儒家经典的神圣性，一切皆可怀疑批判；四是“夷孔子于诸子之列”，别黑白定一尊的观念完全被打破。

“当然，在内外夹击的火力当中，最具杀伤力的还是来自新学阵营的人物。以孔子缘饰改良，以国粹激励保种，总还有一点点儒学的话语权在里面；而新学则完全是另起炉灶，和中国传统的学术了不相涉，这就使得儒学完全处在了无从置喙、瞠目结舌的失语状态。清末渐次输入的西学，戊戍以后慢慢地系统化了，开始出现完整介绍西方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哲学等学科的客观性著述和引进这些学科的呼声，这就和戊戍前笼统地将西学称为格致之学、以与中学相区别有了根本的不同。”景海峰说。

在他看来，面对学科化的知识图景，传统学术的残片要想起死回生，重新恢复到“在场”的身份，就必须要经受学科化知识形态的洗礼，在某一领域找到自己的安身之地。“新文化运动前后，解体漂散了的儒学最易落脚谋生的领域是历史学科。在历史学中，儒学作为丰厚的文献资料被切割整理和做着现代的转述，成为对应和比照即在生存境况的某种资具。悠久的历史和浩瀚的典籍在这一领域中倒也有了英雄用武之地，在现代知识人的心中竟也滋长出某种普遍的理得心安的慰藉。大量的旧学营垒中的人物摇身一转成为响当当的历史学家，特别是古文学者和具有浙东史学渊源背景的一批儒生。”

审读：谭录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