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14岁了。
距离那场改变她生命轨迹的悲剧也已经有8年时间。
6岁那年,诺诺亲眼目睹自己的爸爸用刀砍死了妈妈。从那之后,她开始害怕刀,甚至想到就莫名其妙的恐惧。
爸爸入狱后,诺诺生活中剩下的亲人就只有年迈体弱的爷爷和奶奶。
还多了一个身份——服刑人员的孩子。
“你妈妈不是个好东西”
跟诺诺的妈妈去世不同,小富的妈妈因为爸爸入狱后离家出走,从此“妈妈”成了家里的禁忌。
文化程度不高的爷爷奶奶对儿媳的离去颇为不满,最常对小富讲的话是“你妈妈不是个好东西”。
所以小富也不喜欢妈妈,也不喜欢与别人聊天,因为他相信对方跟他说话也都是因为他有个“坐监狱的爸爸”。
10岁那年,有人问小富:“你有什么心愿吗?”
“我想要一个沙袋。”
“为什么要沙袋呢?”
小富说:“因为我想要练拳击。我想打死周围所有的人。”
与小富不同的是,小文有自己喜欢的妈妈。
有妈妈陪伴的那几年,小文并不知道爸爸在哪里。家里人只说爸爸在远方打工,等挣够钱就会买礼物回来看她。
起初小文也会盼着爸爸回来,但盼了几年没见踪影后,心里也有了疑惑。
她在日记里写:我的爸爸离开家五年了,奶奶告诉我爸爸出去打工了,可是我知道他不是去打工,因为邻居小鹏的爸爸出去打工,每年过年都会回来,我的爸爸却一次也没回来。
后来妈妈去了青岛,小文想她,一个人坐车去了青岛。
到了青岛才发现妈妈已经跟一个陌生叔叔在一起了,一个人哭着又回了老家。
奶奶告诉她,你妈妈不要你了,以后也不要再想她了。
其实,小文知道她爸爸在哪里,只是不想揭穿爷爷奶奶。
村里人多少有些议论,小朋友会指着她说她爸爸是个“罪犯”,同学们也都会说她的爸爸是坏人。
什么是坏人?小文并不清楚。只知道坏人的孩子就是“坏孩子”,所以他们才都不愿意和她玩,她也不配收到礼物。
“范小妹”成了“范罪”
范小妹12岁,爱笑的她最近有了苦恼。
学习棒、人缘好的她,在学校突然有了一个外号“范罪”。
在父亲被捕入狱之后,周围人看她的眼光都变了。昨天还把她捧在手心上的老师、亲属,突然不理她了,没有人愿意和她玩。她只希望可以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不会说她父亲是劳改犯的学校学习。
范小妹被叫“范罪”会委屈,但9岁的小雨不会。
小雨从小就是村里的“小犯人”。
爸爸进监狱后,妈妈生下他便离家出走。跟着大伯过日子的小雨就成为无人管束的“野马”。做错了事,大伯便打他。打完也不见什么效果。时间一长小雨在村里变成了人见人恨的“坏孩子”,周围人也都开始用 “小犯人”来称呼他。
小玉和小好这对龙凤胎情况好点,妈妈没有离开他们,他们也知道爸爸正在狱中服刑,并且愿意得到任何有关爸爸的消息。
“你们的爸爸在里面特别努力,他努力干活儿挣分,争取减刑早日出来,你们在外面也要好好地学习。”两个人一听到和爸爸有关的信息,两眼都放光。
平日里每个月从监狱不定时打来的5分钟限时电话,对两个孩子和妈妈而言完全不够用,只能每人轮流说上一两句话。
妹妹小玉有两个心愿,一是希望家里能富点,二是希望爸爸早点回来。
图片来自现场拍摄
老鼠的孩子不一定打洞
有一个人不相信他们是坏孩子。
叫和西梅。
和西梅不相信“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孩子会打洞”那套。
她觉得服刑人员的孩子没做错什么,他们自己也是受害者。
,和西梅建立的小荷公益发起“彩虹村”助学项目,专项服务于特困“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
出于某种特别的温柔,她给上面这些名字都叫了“小”字辈。
她带领团队给孩子们做心理疏解,尽自己所能填补孩子父母的物质和情感缺失。
她带着孩子们去监狱看父母,以父母的名义给孩子们送礼物。
最后也成了上面这些孩子的“代理妈妈”。
图片来自现场拍摄
这项针对“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的项目已在全国43个城市落地,至今已经帮助了2000多个服刑人员的未成年子女。
目睹家庭惨剧的诺诺如今克服了对刀的恐惧,还会和狱中爸爸谈起很多家里的事情,奶奶的病情和爷爷的忙碌,还有地里的收成。
“想要打死周围全部人”的小富也已经上初中了,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温和了许多。
“范罪”又重新做回了范小妹,无伤大雅的玩笑已经不再困扰她,每次看到别人,总也藏不住脸上的笑。
变化最大的要属小文了。
她已经开始叫和西梅妈妈了。只不过因为小时候没等到礼物,所以如今对礼物尤其在意。
图片来自现场拍摄
别说是逢年过节,就是平常跟人接触,也总喜欢送别人礼物。
当然,小文最喜欢的还是收礼物。
也因为小文对礼物的执着,和西梅决定做一场“来自高墙的礼物”公益项目,她希望把社会的爱心,代替高墙内父母,给每一个“坏孩子”一份礼物。
小文曾说过:“我有点恨我爸爸,但也想他!每次拿到奖状第一个想给他看,好希望爸爸能夸奖我。很久之前爸爸打电话回来说只要我乖乖的听话就会送我很多很多礼物,于是我很努力很听话,我考试经常考第一,还帮奶奶下地干活,连穿红马甲的志愿者叔叔也夸奖我……可是礼物一直没有收到,是路太远了么,还是像同学们说的,我是‘坏孩子’不配得到很多礼物……”
如今,我想距离小文收到“来自高墙的礼物”应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