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波：那一年——
那一年——
那一年是蛇年
那一年是儿子的本命年
那一年是在山村过的年
那一年过了一个难忘的年
那一年儿子十三岁
那一年是个暖冬
那一年的年货是我们走了十几里山路
自己用爬犁拉回来的
记得那一年
离年越近小儿越急
每天嘴里念念有词：
“过完小寒过大寒，
过完腊八就过年！”
“爸爸、爸爸！
咱们该去镇上的大集买年货了！”
他爸爸故意逗他：
“小孩小孩你别哭，
过了腊八就杀猪。
小孩小孩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
去镇上的大集
要穿过几片美丽的白桦林
翻过两道松树岭——两座高高的雪山
走过一条宽宽的冰河
在小儿的催促下
腊月初八那天
吃过了腊八粥
我们出发了
记得那天的天
淡蓝淡蓝的
太阳暖洋洋的
没有风
中午时连帽子手套围巾都摘下来了
小儿边走边歌边调皮地摸下巴：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
“妈妈、妈妈！
快看看我的下巴是不是还好好的？”
我们不坐客车
穿过了“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的一片又一片的美丽的白桦林
翻过两道松树岭
坐着爬犁从高高的雪山上滑下去
还要拖着爬犁连滚带爬走过连站都站不住脚的宽宽的透明的冰河
大集热火朝天
人声鼎沸
老远就看到了迎风招展的红彤彤的满街的大红灯笼
年货异常丰富
人挤人人挨人
东西就跟不要钱似的
没有了平时的斤斤计较
都特别大方起来
我们也是
几乎见什么买什么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
活鱼猪肉、青菜水果
海鲜冻货、啤酒饮料
鞭炮烟花、春联年画
碗筷杯盘，
瓜子、花生、榛子、冰糖葫芦
……
最后，我们心满意足
满载而归
那一路都是快乐
那一路都是幸福
在小儿感觉很漫长
在我觉得很快的时间里
来到了小年
扫房、擦洗 、洗澡、理发
杀鸡、宰羊
发面、蒸馒头、包豆包
煮肉、炸丸子
忙忙活活一眨眼
在小儿声声：
“过完小年过大年！”的祈盼中
闯进年关
年三十那天
早起草草吃过饭
又匆匆依次喂饱那些
吱哇乱叫、欢蹦乱跳的
鸡鸭鹅狗猪牛马羊猫
它们似乎也知道过年了
都显得异常兴奋
做好一锅浆糊
先放一挂大地红
在喜庆的鞭炮声中
在小儿欢快的叫声中：
“过大年了！”
——迎春接福
把旧春联、福字、挂钱儿、门神揭下来
送进熊熊燃烧的炉灶
贴上新的
大门贴上——户纳东西南北财
门迎春夏秋冬福
房门贴上——福旺财旺运气旺
家兴人兴事业兴
贴福字、贴窗花、贴年画
贴上活灵活现的门神
鸡架门贴上——金鸡满架
猪圈门贴上——肥猪满圈
牛羊栏门贴上——牛羊成群
马棚贴上——日行千里
包米仓子贴上——粮食满仓
大门口贴着——出门见喜
房门楣上贴着——抬头见喜
还有各式各样的挂钱儿、财神
连年有余、五福临门
总之
哪哪都是吉祥词
到处都是过年话
满眼都是喜庆的红色
红彤彤、喜洋洋、亮堂堂
水缸盛满水
米桶装满米
柴栏堆满柴
反正——尽可能
什么都是满的
什么都是全的
什么都是新的
冬日的天极短
转眼就黑了
小儿迫不及待地点上他爸爸特意为他用罐头瓶子冻的小冰灯
拎着跑进跑出：
“爸爸、爸爸
天都黑了，快点灯笼呀！”
于是
大红灯笼挂在高高的装饰着松枝、冻青的灯笼杆上
大门口用水桶冻的两个贴着福字的大冰灯也点亮了
小院顿时明亮起来
充满了新年的喜庆气氛
厨房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煎的、炸的、炖的、炒的、凉的、热的
都准备就绪
饺子也包好了
而且藏了预示走好运的硬币
花生、瓜子、榛子炒得喷喷香
冻梨、冻柿子都放冷水里缓上了
牲畜都加了精料喂得饱饱的了
都异常安静
馋嘴猫偷吃了太多东西
懒懒地睡在热炕上
大青狗一直在忙着啃骨头和看骨头
给小儿换上
红线衣红线裤小红裤叉
红袜红鞋红棉袄
系上绣着大吉大利的红腰带
垫上预示走鸿运的红鞋垫
兜里揣上装满了压岁钱的红包
大人也都换上新衣服
每人也垫上预示着走鸿运的红鞋垫、穿上红袜子
屋里屋外都透着喜庆
那一年没有电视看
只有小儿里里外外的欢声笑语和吵闹：
“妈妈！妈妈！
快下饺子呀！”
“爸爸！爸爸！
别人家都放鞭炮了！”
终于——
饺子下锅了
丰盛的年夜饭摆上桌了
辞旧迎新的鞭炮烟花点燃了
新的一年到来了
吃过了年夜饭
喝茶、嗑瓜子、闲话、守岁
大年初一
村里锣鼓喧天
鞭炮声此起彼伏
大秧歌队挨家挨户拜年来了
把桌子放在大门口
摆上花生、瓜子、水果 、糖、香烟、茶水
点燃鞭炮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锣鼓声中
在鞭炮的烟雾里
红红绿绿、踩着高跷
跑着旱船、挥着彩带扇子、逗着丑的秧歌队
载歌载舞
邻居们欢天喜地、喜气洋洋
大家相互拜年：
“过年好！”
“过年好！”
高博 又名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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