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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木槿叶洗头的
那些日子
文 | 王祖芳
《 木槿 》 吴冠中 [ 中国 ]
七月份，老家村西的那片大篱笆用石头垒成的矮墙边，大朵大朵的木槿花优雅地在枝头、绿叶间绽放，直接把满树碧绿碧绿的叶子比下去了。木槿花的颜色很特别，粉紫粉紫的，不似大红色那么张扬，也不像白色那样容易给人缺乏生机的感觉。木槿花的花蕊上顶着黄色小帽。有些爱美的女孩子偷偷摘下一朵花，把它的花蕊掐下，小心撕开，取出里面戴小黄帽的嫩白色细丝，粘在耳朵上成了耳坠，在黑发下若隐若现，有几分少数民族女孩的感觉。
木槿树最大的一个用途恐怕就是洗头了，而这是哪朝哪代流传下来的，我不得而知，恐怕也无人说得清楚。但木槿花能够用来洗头村人人尽皆知。
暑假的每个中午，我们都会邀上三两伙伴，带上脸盆和一条洗脸巾，来到木槿树旁，采下两把木槿叶。接着来到村前的河边，用脸盆舀上水，把木槿叶在水中揉搓几下。用不了几分钟，手心里便出现了柔滑的汁液，这就是我们享用的洗发液了。
木槿叶洗头的功效很明显，洗完后的头发又光又滑，还带有清香。那时候，我拒用家里的香皂，每天中午宁可选择不睡午觉，也不肯不洗头。就在烈日下，在毫无遮挡的河边上，河水有些微温。洗头上瘾的绝不止我一个，每天都有三个一群，两个一簇的洗头少女出现在河边。比比各自的头发，看谁的更黑。想来那时候，我的发质应该是这辈子最好的了，并且这种状态维持了有好几年。有一次在舅舅家，姐姐又习惯性地打趣道：“ 看你这个黄毛丫头。” 我小舅不乐意了：“ 她的头发又黑又亮，怎么是黄毛丫头？” 我在一旁颇有些得意。那时候，借几个脑袋，我也不会料到多年以后，一个个黑头发要不惜钞票染成黄色，很多人会如此不约而同地以黄发为美。
女孩子用木槿叶洗头的当儿，男孩子们并不闲着，父母的叮咛在他们脚步生尘的时候飘走了。他们一个个跳入河中，游泳的姿势基本出于自创，狗刨式、仰泳，各有各的花样。有的潜水高手隐入水中，十几分钟都不露面，让小伙伴着急得不行，谁知他却在很远的一处水面冒出头来，一手捋了一把脸上的水，笑嘻嘻的，另一只手高高地举着一只河蚌。
河里游泳的男孩越来越多，女孩子也加入进去，偶有几个胆儿小的坐在码头上，把腿浸入水中打打水，感受水中的凉快，看看谁游得远谁摸的河蚌多。彼时的河面上，跟在锅中下馄饨一样，东一个，西一个，全是游泳的孩子。这样的画面会持续一整个下午。
有些游泳技术高的、胆子大的男孩不满足了，嫌村前的小河不足以展示他们的技术，跳水也不够刺激，就撺掇几个同伴去了村外的航行大轮船的大河。河上有座桥，很适合他们跳水。在大河里游泳不仅游得够尽兴，有时还能顺利地偷吃到瓜，这是最大的快乐。偷瓜不成反被抓的情况是时有发生的。这些自以为很幸运的孩子，心底的高兴劲被上岸后的现实打回到原点，其中一个怕被父母发现偷偷溜出来游泳的孩子脱在岸上的短裤被人 “ 顺 ” 走了。孩子只好光着身子一口气冲刺到家门口，拿起晒在晾衣杆上的另一条一模一样的短裤穿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个孩子仓皇之中竟把妹妹的短裤穿上了。等到孩子的母亲发现孩子违反命令私自出去游泳，还丢了一条今年夏天刚做的短裤，尽管这短裤是母亲手工缝制，用零头布一下子做了两条甚至更多条，花钱并不多，但是母亲的这一顿打还是着实不轻。
不到一个暑假，这些天天泡在水里的孩子一个个晒得如黑色的泥鳅，也如泥鳅般活络，和泥鳅一样不肥，却是肉鼓鼓的。
虽然说我们全家搬迁是在我工作后，但实际上在我小学毕业后，我就离开了家，就再也没见过老家村上的木槿花。后来回老家几次，我都去找过木槿花，发现结果让我越来越失望。
突然有一日，在一家人家的院墙旁看见了木槿花，我像遇见久别重逢的好友，一阵惊喜，忍不住用手揽过一朵，闻了又闻，看了又看。但是木槿花好像与我很生分，万物皆有灵性啊。到底不是老家的木槿花！
现在，我重又想起陪伴了我们许多过夏天的木槿花。想着想着，心里有几分温暖，有几分失落。不知道那些和我一起用木槿叶洗过头发的伙伴们是否和我一样？
其实，有关木槿花的故事以及其他的故事可能会老去，但那陪伴的温度，一直都会在。
关于作者
王祖芳
八十年代中师生，语文教师。工作之余喜欢看书、习字、写作，偶有文字发表于当地报纸和一些公众号平台，希望用文字来传达思想，传递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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