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又是周末了。
如果穿越到三国时代，你可以在曹丕和曹植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谁？
我想很多人都会选曹植。
毕竟，曹植给后人留下的背影是雕鞍骏马上的风流才子，不但是文青翘楚，写出“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而且武艺不凡，“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而曹丕呢，我们只记得他威逼弟弟“七步成诗”，胁迫汉献帝退位，利诱群臣接受曹家的统治。
一个阳光，一个阴暗，很好选。
我以前也这样想，可顾随先生却不这么看。
顾随先生觉得，魏文帝的这个弟弟，虽然聪明但是过于轻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他反倒更喜欢曹丕。
曹丕和曹植，都写过挟弹飞鹰和环肥燕瘦的燕乐田猎。
曹植写得风流倜傥。
看他的《名都篇》的开头：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宝剑直千金，被服丽且鲜。”
一出场就是鲜衣怒马和妖童少女，芙蓉剑紫罗裙。
“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
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
揽弓捷鸣镝，长驱上南山。
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
先是还在东郊道斗鸡，还没怎么玩够，突然间又在两侧长满了楸树的甬道上赛马。刚跑了一半还没分出胜负，看到两只兔子经过立刻张弓搭箭去追，一路追到南山。这时候仰头看到飞鸟，目标又转移了——这群少年公子，欢乐地急促而强烈。
曹丕呢？他写的《与朝歌令吴质书》，是这样回忆的：
“妙思六经，逍遥百氏，弹棋间设，终以六博，高谈娱心，哀筝顺耳。”
“妙思六经”是读儒家经典，“逍遥百氏”是讲争鸣百家。“弹棋”和“六博”都是游戏，而最后的“高谈娱心，哀筝顺耳”却很奇怪，大家玩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哀筝”？
音乐伤感而缠绵起来。
接下来，曹丕要去吃东西，他写了什么呢？
“弛鹜北场，旅食南馆。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
和他弟弟的“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脍（kuai4）鲤臇（juan4）胎鰕，寒鳖炙熊蹯（fan2）”相比，清淡得简直像“开水白菜”碰到了“毛血旺”——都是川菜，一个清淡悠远，一个大荤大素。
吴质和曹丕曹植兄弟二人都是朋友，曹丕这封信写的是当年的友谊，写得很动情。当年一起游戏的朋友星散，甚至阮瑀（元瑜）已经去世，当年曾经说“此乐难常”的曹丕，抚今追昔，觉得“乐往哀来，怆然伤怀”。
曹植也写过给吴质的信，他是怎么写的呢？
“愿举泰山以为肉，倾东海以为酒，伐云梦之竹以为笛，斩泗滨之梓以为筝……”
拿泰山那么大的肉，东海那么多的酒，云梦的竹子作为笛，泗滨的树木作为筝。
好当然是好，可是和曹丕一比，就觉得这不过是才子文章，甚至有暴发户的气息。
熊太行老师在《关系攻略》中分析过曹丕，原话是这样的：
“家有长子，国有大臣。当你开始承担责任的时候，你就要变得深沉、老练、不再跳脱。”
相比曹冲的聪明绝顶，曹彰的暴戾恣睢，曹植的文思敏捷，曹丕作为长子，在历史上只配拥有一张阴郁的脸孔——曹家虽然贵为天子，在当时的环境中其实险象环生，实际上也没有支撑几代人，就被司马家取代了。
曹丕十岁时哥哥战死，很早就开始承担家庭责任，渐渐得到曹操的信任——坐天下不是写几首诗，做几篇文章就可以，必需的是权衡利弊，实际上每一天都如坐针毡。
而且，曹丕做得还不错。
他在位七年，以汉文帝为榜样，努力做到尽可能地轻徭薄赋，颁布了“息兵诏”、“薄税诏”、“轻刑诏”，努力做到宽仁玄默、无为而治。
在《营寿陵诏》，也就是给自己建造陵墓的诏书中，他这么写道：
“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
他想得太清楚，所以哪怕文字清亮深情，哪怕贵为一国之君，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无常。
而他的弟弟跟他比起来，可能更多的是“才子之思”，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文才风流，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武功盖世。
我的一个老师说过：
“少年心气，大多觉得自己道德无暇。可少年的道德无暇，多少是时间还太短，错误还来不及放倒他。”
曹植的阳光，可能要感谢曹丕的阴郁——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哥哥挡住所有敌人的攻击，或者曹丕更早去世，可能曹植也不得不变成曹丕的角色。
世人喜欢有责任感的人，却很少想到责任感的代价。
以上。
祝秋安
三亩
8月17日
于五角场
文字编辑：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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