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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位女性的成长过程中，都有一位“不可替代的她”。
女性，是个永恒的话题，在3月国际女性月里，深港书评与大方读者群继续邀请女性作家，讲述她们所理解的女性之间的关系，分享她们喜爱的女性议题文艺作品。
本期分享人是青年作家钱佳楠。她为我们解读了自己的小说《不吃鸡蛋的人》中的母女关系，在她看来，小说主人公周允的母亲对女儿的期待有功利的原因，并潜移默化被资本把持着。谈及自己对独立女性的理解，钱佳楠说：“我对女性独立的理解当然还是基于经济和精神的独立，但是真正的独立，是必须有自我。”
钱佳楠QIANJIANAN
作家，译者，复旦大学中文系本科，美国爱荷华作家工作坊创意写作（英语）艺术硕士，上海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短篇集《人只会老，不会死》，长篇《不吃鸡蛋的人》等作品。英语作品散见《纽约时报》《格兰塔》等，为美国独立文学网站The Millions专栏作者。现于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攻读比较文学博士学位，为麦克唐纳国际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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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父母的“为你好”
是被资本逻辑把持着
已经忘记今年妇女节怎么过的了，应该就是平常的一天，一般不会庆祝。可能是因为“三八”这个词在中文里实在太难听，也是因为“劳动妇女”似乎在中文语境里和建设国家等等大词勾连在一起，所以，工作似乎是出于某种宏大的社会目的，而不是为了自己。这是我的感觉，可能不对。我对这个节日的印象就是幼儿园里学习用皱纸做大红花，然后献给母亲，这种方式有着浓重的时代感和自上而下的标准。
《不吃鸡蛋的人》塑造了一位看似乖巧实则内心充满棱角的上海女孩周允。周允的母亲冰莹精明好强，父亲温和懦弱。作为下岗工人家庭的独生女，周允从小就被视作母亲改变命运的“稻草”。在青春期阶段，为了给家庭节省一笔住宿费，周允假装自己对鸡蛋过敏，申请不住校，虽然没有成功，但她却成了“不吃鸡蛋的人”。
《不吃鸡蛋的人》
钱佳楠 着
有读者将冰莹对周允的期待，跟简·奥斯汀笔下的妈妈们对女儿们的期待对比，认为二者都反映了大时代背景下，亲情关系与资本经济间的博弈。
我觉得这种母女关系有它的正常处，但是这种正常恰恰是悲哀的。其实如今资本逻辑对家庭和亲情仍然是有操控的，《不吃鸡蛋的人》里有贫穷和功利的现实，但如今也有中产与功利的现实，实质没有变化。比如，现在的父母在孩子的教育上投资高昂，但其实对于很多（不是所有）父母而言，他们是期待回报的，还是会干涉孩子对大学专业、未来就业、择偶等方方面面的选择，这种干涉披着“为你好”的“关怀牌”外衣。而父母方面很多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为你好”潜移默化被资本逻辑把持着，根基是他们自己的“不安全感”。
现在我与母亲关系融洽
因为隔着距离
在国外，我最大的感受还是父母大多把孩子当成单独的个体来看待，凡事会询问孩子想不想要，想不想做。尤其到孩子成年之后，父母会有意识和孩子保持界限。举个例子，中国的父母以照顾孩子的衣食住来表达爱，比如我之前在爱荷华，我母亲和我微信视频一定会说，多穿点衣服。我问过我的美国同学，她现在已经是5个孩子的母亲了，她说孩子到18岁之后，绝对不会说“多穿点衣服”之类的话，因为这是不尊重孩子的独立人格，她只会说“love you”。我们院系有不少跨种族、性别的恋爱和婚姻，最后双方的父母也都接受了。
但是，我看到的只是好的一面。肯定有很多母亲是操控欲很强的，这在各个文化都存在，不过如果你在英语网站上一搜，心理学网站会告诉你，这种行为是“有毒母性行为”，是不正常的。
现在我跟我母亲的关系比较融洽了，也是因为我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我记得前年圣诞节和韩国同学的一家吃饭，他们家是那种特别开放，饭桌上什么都能谈的家庭。同学的弟弟爱上了一个女生，一晚上一直在跟我们说他的爱情困惑，他母亲就在一旁听着，什么意见都不给。我很羡慕这种家庭。我自己的情况是：这些事情从来不会对家人说，因为我知道一说，他们就要干涉，尤其是我母亲，她是那种很严肃，觉得谈恋爱就一定要结婚的人。
今年发生了一些不同的事情，年初结束了一段恋爱关系，因为实在是极其痛苦，痛彻心扉，我竟然跟母亲说了这段经历，结果发现她很能理解，而且全程没有任何judgment——但是，当然，这事情如果发生在国内，如果我还被迫和父母住在一起，我也绝对不会跟他们提——对我来说，再亲密的关系之间也有一些必要的隐私和界限，这有助于建立一个safe space，让双方更加愿意开诚布公。
▲电视剧《杀死伊芙》里，爱情不一定是女性生活的核心
女性真正的独立是必须有自我
《不吃鸡蛋的人》里的周允长大后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为父母买了大房子，经济和精神都走向独立。首先要澄清的是，周允的所谓“独立”是虚伪的，这种经济和精神的独立都是失败的，经济上，她买房子是为了父母，房子不属于自己；精神上，她也处于被剥削的状态，连婚姻都不由自己做主。
我对女性独立的理解当然还是基于经济和精神的独立，但是真正的独立，是必须有自我。去年回国和大学同学聊天，发现在国内很多家长还是会觉得女孩子买什么房子，嫁人就好了。
男人有权有自己的房产，女性也一样，这是建立自我的安全感。至于精神的独立，不只是指女性有在公共生活发声的权力，还有在性和爱上的独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是独立的一个标杆，包括想要什么样的配偶，并去勇敢追求这样的关系，就像去追求事业上的成就一样。我很羡慕美国女生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和想法，这也是我正在学习的。
我欣赏的独立女性不仅是能独善其身，而是成功之后可以继续帮助其他女性。在美国，非洲裔作家成功后都会继续扶持年轻的同族裔作家，他们有个强有力的社群，相对而言，亚裔作家成功后很多不会继续为亚裔作家争取权益，但是最近几年，越南裔作家阮清越树立了一个非常好的榜样。我不是说要建立小团体，而是在如今少数族裔和女性群体仍然面对显性或隐性的不平等的情况下，应当团结起来争取我们应有的权益。
有些女性成功后也不愿意帮其他女性，一定要对方“媳妇熬成婆”，“我吃过的苦头你也必须吃一遍”，这是我觉得很奇怪的现象。
《同情者》
阮清越 着
爱情不一定是女性生活的核心
作为现代女性，也作为一个人，工作对我很重要，它让我的生命有意义，也是让我跟这个世界建立关联。
我一直是在家工作的人。我还是一个“晨型人”，起很早。早上我会写东西，如果我脑海当中有东西想写的话。因为我现在读博士，所以有很多书要看，有一些作业要写，创作是我的首选项，然后再做其它事情。
我最近在用英语写一个长篇，暂时还不适合透露更多细节，因为还在早期摸索阶段。之后，应该会帮端传媒采访一位很有名的美国作家，然后还会有一些散文和短篇小说陆续发表出来。
我现在的习惯是，一边放着Netflix的剧，一边工作（写小说的时候除外），以前我在中文环境里完全可以三心二意，但是英语语境里不行，所以想训练自己。
我对近几年的英剧美剧最喜欢的一点是，可以看到很多女性写女性的作品，比如《伦敦生活》，这里面有很多重的关系，姐妹的关系，女性之间的友谊，如何跟后妈相处。
你会看到《伦敦生活》一直很大胆地尝试，而且这种在感情方面的大胆尝试：包括表达欲望，flirt（调情）都是没有问题的，不需要感到羞耻，我们更觉得她是有魅力的，这些种种瓦解了一些隐性的刻板印象。还有《杀死伊芙》，你完全可以看到，那是一个去男性中心的世界，爱情也不一定是女性生活的核心。
所以，我们的世界大得很，要看到这一点。再珍惜人生路上的相遇和相处。
▲《伦敦生活》里，有很多很大胆地尝试
- 延续不断的发现 -
编辑 | 邓晓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