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宇」:宇者,道也。
第二篇「柱」:柱者,建天地也。
第三篇「極」:極者,尊聖人也。
第四篇「符」:符者,精神魂魄也。
第五篇「鑑」:鑑者,心也。
第六篇「匕」:匕者,食也;食者,形也。
第七篇「釜」:釜者,化也。
第八篇「籌」:籌者,物也。
第九篇「藥」:藥者,難治也。
因何名為「文始真經」?
文者,紋也,外相也。
理存諸內,文必顯諸外。
天地萬物皆有其文——天有晝夜寒暑,地有山澤林野,虎有紋,羊有毛,魚有鱗,禽有羽,人有膚。
以文分辨萬物,漸漸成為人類趨利避害的捷徑。
見其表,則知其質。如此便捷的方法,不大加利用怎麼行。
於是,動物學會警戒色、擬態,人類學會虛偽、謊言,創造“偽文”來迷惑對手,并從中大獲其利。
文與質,開始脫節。
世界變得真假難辨,虛實混雜。
有人為了獲利學會偽裝,有人為了自保學會偽裝。
漸漸,大家只剩假面皮,分不清別人的文是真是假;甚至分不清自己的文是真是假。
關尹子試圖通過此經,將迷茫在假“文”中的人們,帶回到“文”與“質”尚未分離的地方——“文始”之地。
只因世人習慣了用文字去思維分辨,關尹子不得不用文字去描述“文始”的境界,但這並非聖人本意。
如果陷在表層的文字概念境界,看到的只是“假經”。
以文會意,以意悟神,到達不可思議的道體,才算讀到了真正的「文始真經」。
九章篇目是全文的提綱,用比喻的形式,向我們揭示了道的體與用。
宇,房屋。
假設一座房屋是道。房屋所在空間內的一切,都是道的組成部分——棟樑、磚瓦、門窗、桌椅、糧食、鍋碗、字畫……。在這棟房屋建成之前,或坍塌之後,房屋所在的空間始終存在。只是沒有了形狀和材質令這個空間顯化成形。
這也是道的兩種狀態——無生和已生。
柱,支柱。
柱介於地基和房頂之間,撐起了整個房屋的結構和重量,從無形的空間重區隔出有形的房屋實體。
柱,代表了道的第一大功能——無中生有。
開啟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已生之道。
天地萬物,從虛空中逐步分化而成。
極,棟。
棟是房屋最高的那根主梁。它的位置確定,整座房屋的高度和空間隨之確定,其他架構以棟為核心依次排開。
極,代表了道的第二大功能——無為。
物質世界的運行,看似隨機無常,但無序中又暗藏著秩序。古今所有哲學宗教,都試圖以種種角度尋找、歸納、驗證這個底層秩序。
聖人,是這根主梁,天下的極。
他所行,即是德;所言,即是經;所愛,即是仁;所守,即是義。
聖人本身無為,從不為一己私慾而造作,舉手投足不離大道,所有有為的規則皆以他為軸而成立運作。
符,符咒。
古人建好房屋,會在主梁上貼一道符,符的內容或是八卦、或是北斗、或是天師符箓……以祈求神靈的力量鎮宅安生。
但真正起作用的,不是那張紙,而是符文背後的“信用”。
比如錢能購物,憑藉的不是朝偏本身的價值,而是它所承載的國家信用。
符,代表了道的第三大功能——天人合一。
道,將鎮宅之力,以符的形式背書給房屋,令其穩固避災;道,將生命之力,以精神魂魄的形式背書給肉體,令其呼吸運動思考喜怒哀樂……
鑑,鏡子。
外境出現什麼,鏡子就照出什麼,對呈現出的影像沒有絲毫留戀,不論美醜。
鑑,代表了道的第四大功能——化顯萬物。
心,就是人的鏡子,把世間萬物投影在心上,令人感受到色聲香味觸法。
只是世人的心,被一層層的幕布遮蓋起來,幕布上滿是過去的殘影。
世人時時透過幕布去看鏡子,真實的影像或被遮蔽,或被變異。
多少人終其一生不見鏡子,在幕布中出生,在幕布中煩惱,在幕布中死去。
匕,勺子。
古代是分餐制,用勺子把一大鍋飯分成多份,各自吃分好的份飯。分飯之前,大家的碗同樣的空,一旦分好飯便有了分別——飯盛的多少不同、堆積的形狀不同、個人添加的菜醬不同、吃得快慢不同……
人生,何嘗不是這碗飯。“性相近而習相遠”。
匕,代表了道的第五大功能——執取對立。
釜,鍋。
食材在鍋裡烹煮,其狀態不停地改變。口感、味道、色澤、形狀,無一刻相同。
釜,代表了道的第六大功能——無常。
天地萬物猶如一道永不出鍋的菜,在道這口大鍋中翻滾變遷——日,東升西落;月,晦望圓缺;時,春夏秋冬;人,生老病死;事,謀作成敗;物,生住異滅……只要這口大鍋不壞,沒有東西會永恆不變。只是有些食材易爛,有些食材耐煮罷了。
籌,籌碼。
一般用竹籤製成,寫上不同的文字以代表不同的價值。
同樣的竹籤,寫上“一根、五根、十根”可以記數,寫上“一文、五文、十文”可以賭錢,寫上“一杯、五杯、十杯”可以罰酒。
籌,代表了道的第七大功能——概念。
籌碼用習慣了,人們忘記了它們的本質都是竹籤,以為它天經地義就是實物。
概念用習慣了,人們忘記了它們的本質都是文字,以為它實實在在就是真理。
漸漸,人們只認其名,不認其實;只信其名,不信其實;只愛其名,不愛其實。
藥,治病之物。
萬物皆可為藥。
藥對其症,砒霜可以活人;藥逆其症,人參亦能殺人。
藥,代表了道的第八大功能——方便法。
求道如服藥,萬千法門,對治萬千習氣。
服藥之前先察己病,病去則藥止。
法門不應,火候不對,神藥亦失其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