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来宝丨文
大哥往事
一转眼大哥离我们而去已经12个年头了。他的忌日临近，耳闻目睹的一些大哥的往事，便不可排解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大哥长我十岁。从我能记事起，他是个性格腼腆的人，跟人一说话就脸红。虽不善言辞，但很内秀。听说上小学四年级时，学校让站在方桌上比赛踢毽，他能一口气踢100多个小毽，赢得了满院喝彩，传播得全村震惊。母亲长年害眼病，视力不好，他就主动承担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做家务活，他一瞧就会，做得有模有样。特别像纺花，掏综（zèng），甚至织布，都难不住他。高小毕业后，考入安阳市一中。父亲从小没上过学，对孩子们上学非常重视，知道儿子没去过外头，便到十里八乡到处打听有没有人考上这个学校的，结果南半县快跑遍了，也找不到这个同伴。大哥突羞（腼腆）,执意不去，实在没法，父亲只好忍痛随了他。村里干部知道他聪明，有意培养他。让他跟两个在村公所当“财粮”（会计，保管一类）的本家爷爷学笔账算盘。不长时间，他就会双手同时打算盘，账目记得一清二楚。后来，在队里当了会计。1957年，供销社招人，听说他很优秀，主动做通了村里的工作。从此他和供销系统结了缘，一直到退休。
大哥是个喜欢读书的人，也喜欢买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里的故事，他给我们讲起来，绘声绘色，一点也不腼腆。后来，供销社搞代售图书。我去看他，一见到小人书，高兴得不得了，不管不顾的选了20多本。大哥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给我打包买下。现在想起大哥讲的故事和这些小画册为我走上文学路还有不少启蒙作用呢！
大哥是个勤快的人，我记得他从外村上高小放学回来，总是一放下书就先去搂上一大篮树叶才回来吃饭，小堂屋和场院上实挺挺的一堆一垛树叶都是大哥的功劳。他没去供销社之前，是父亲种地的好帮手，在队里时，一年也挣不少劳动日；去供销社以后，每次回来，一时不闲，院子里总是扫得干干净净，水缸总是挑的满登登的。
大哥做饭能做得有滋有味，每次探亲回来，很会做饭的奶奶主动让他来做，同样的原料，他做出的饭，我们都爱吃。大哥最拿手的是炸麻糖（油条），每到大哥回来，我家院里院外就弥漫着诱人的麻油香味。
大哥随我老爹，是个很懂得孝敬长辈的人。他知道奶奶喜欢吃零食，每次回来，总是买些糖球、饼干之类。后来兴粮票，他经常把省下来的粮票交给奶奶，并给她一些钱，叫她到原康的饭铺去享享口福。我是家中老小，每次都是我跟着去沾光。母亲经常腿脚不得劲，他回来就给母亲洗脚，还拿白酒加热后给她搓，并教给我们操作的方法。每逢过年，他总要换一沓新钱交给父母，叫给小孩们发压岁钱。后来，还经常叮嘱我和二哥：“咱给老人钱他们舍不得花，多给他们买一些实用的东西，叫他们慢慢用。”有大哥的榜样在前，二哥总是做得比我更好。
大哥这个热心肠的人，在乡下供销社，除能做到称平尺满，童叟无欺外，还经常主动帮助人。在南山供销社，有一天，一位大娘来买棉花，走后，大哥才发现她丢在院子里一团。寻找大娘，已经远去，便把这团花塞到供销社门头上。大娘改日来买东西，大哥讲明了原因，把这团棉花送还给大娘，感动的老人走到那儿说到那儿。这事是父亲在戏台下听一位熟人说的。我们听了，也对大哥更增添了几分钦佩之情。大哥调县土产仓库后，因为离县汽车站近，我村来县城办事的人，总喜欢到大哥那儿去。那时老百姓手里钱缺，仓库这儿常有汽车往县南去，大哥总要生法劝说司机让他们搭车走。大队副业队缺少项目，大哥主动推荐让队里编竹扫帚。既解决了村里的困难，又给乡亲们增加了收入。
大哥对我和二哥上学那真是倾力支持。1962年之前，大哥的月工资是20元，那时二哥上初中，他挣的钱顾着二人的生活费已所剩无几。后来，他调入乡供销社当会计。1962年，我在小店上初一。一天下午快放学时，天昏地暗，雷声隆隆，一场大雨马上降临。我离家有十多里，这可咋办？在我正发愁之际，教导处郭老师走进教室大声说道：“王来宝同学，你哥从供销社打来电话，叫你今天放学后去他那儿住！”一下感动得我热泪盈眶，班里的其他同学也都投来了羡慕的眼光。那年冬天的一个下午，大哥探亲和我一道步行回家，这天，恰好下了一场中雪，天地间一片白色。走到离村子还有一里多地的地方，天已黑下来，这时从小南洼传来狐狸的叫声，山鸣谷应，好像有许多狐狸在叫，怪瘆人的。大哥当即说：“明天别跑路了，住到我那儿。咱俩挤挤，熬过冬天再说。”第二天，大哥给我带来了铺盖，弟兄俩就在那仅有一米宽的床上，挤了一个冬天。到了初二，村里有了初一新生给我做伴，大哥才暂时不再惦记我的安全问题。到了初三下学期，大哥又让我吃住到他那里，使我有充裕的时间学习，那年，顺利的考入了林县一中。
升入高中后，他恰好也调到县土产仓库。那时他的工资是29.5元，大嫂又患有肺结核，常年得吃药。我也真知道大哥经济紧张。一大家子靠劳动日的报酬勉强能顾上一年的开销，我的生活费还得由他供应。每次去找他，自己总是不住的挠头，要钱的话说不出口。大哥知道我的来意，总是爽快地把钱交给我。
大哥就是这样，长年省吃俭用，衣服很少穿过新的，脸上总是瘦瘦的，家里能补贴他的，大多只有红薯。由于长期吃红薯，他患有严重的胃酸症。但是支援家庭，却从无怨言。实行联产承包后，吃的问题不用愁了，二哥的大儿子上十七中，在他那儿吃住，他像对亲儿子一样，按时照常做饭，早上准时叫他起床，督促他学习。大哥去世后，每提到这段经历，我这个侄儿总是泣不成声。
大哥不仅脾气好，从没听说过他跟谁闹不团结，而且笔账算盘是出了名的，人又心清。账目能做到日清月结，毫厘不爽。从乡下到县城，长期担任会计工作，经常受到表彰。当时下属单位有什么帐算不清，请他过去，很快就能查出问题所在。在县土产仓库，听崔经理说过，库里与客户有一笔往来账。因年代久远，头绪繁杂。老崔解决不了，带他去找相关客户。他很快就听出了事情的端倪，帮助老崔妥善解决了这个问题，得到了领导的好评，不久被提升为副经理。
52岁那年大嫂病故，伙计们帮忙给他提亲。女方二话不说，愿意给。这女的是南关人，早年丧夫，在土产仓库做过零工。佩服大哥的为人与心灵手巧。后来听这位大嫂亲口说：“你大哥就是手巧。他用一米长的簸箕簸花椒，不几下，就能把子和壳分的清清利利的，我们都服劲。”话语中充满了钦佩之情。大哥，退休后工资不高，在新大嫂家吃饭。我怕他一辈子节俭，做事小手小脚，每次他到五中看我，总要硬塞给他一些钱。有一段，他回老家住着。我二哥二嫂不让他去做饭，他就经常吃在二哥家里，这也算是我兄弟二人对大哥的报恩吧！
后来大哥患了严重的心脑血管病，卧床不起，第二位大嫂也是疾病缠身，不能相互照顾了。我侄儿和他媳妇把大哥接到他们住的地方，他们夫妻俩和大哥共住一间屋，每天接屎接尿、翻身、喂药、喂水、喂饭，不厌其烦。后来侄媳妇也学会了打针、扎液。大哥卧床几年，他们从未睡过一个囫囵觉。哥哥的床铺干干净净，屋里没有一点异味。大哥有时犯糊涂，他们从未呵斥过，直到大哥入土为安。每次大家庭聚会，我总要提起让他们叔伯兄弟夫妇，学他两口的孝行。他两口作为这一代的大哥、大嫂，也赢得了叔伯弟弟、弟妹的尊重。
大哥病重的时候我们夫妇去看他，他不能动，不会说话，只是躺在床上不住地抽泣、流泪。我们从他的举动上。已经读出了他对生的留恋和对亲人的不舍。这种情状，也使我们情不自禁。
如今哥哥的儿子，事业兴隆。孙子从国家重点大学毕业后在国企做着重要的工作，孙媳是某大医院的大夫，孙女们也都争气，干着自己的事业。我想，大哥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我本人也成为中教高级，还当过学校的工会主席，我和二哥家的子孙中，已有两个研究生，两个科级干部，两个本科生，都有很好的工作。子孙中好几个事业有成。孙辈的小弟兄几个也都争气。大哥：若有来生，咱们还做亲兄弟！
9月8日
作者简介
王来宝，祖籍桂林镇，大专文化，原林州五中退休教师，从小喜爱文学，长期从事中学语文教学，退休后开始写作，有多篇诗文在《太行文学》等平台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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