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人日记》第138记 前途 钱途

《牛人日记》第138记 前途钱途

按照丁顺的理解，小涛的学业在初中毕业后就该结束了，然后像别人一样在家里种地，地里不忙时就到外面打工挣点钱，早点成家立业就好了，怎么突然想起来上高中了？村里有几个上过高中的？上了又有什么用？

子墨就经常结合自己的实际对丁顺传播他的一套认识：“上完高中就得上大学，那钱花的就野了！大学完了还要在城市里买房才能结婚，那个钱就算你砸锅卖铁也不够，不行你就得去卖血，差不多就是敲骨吸髓吧！反过来，要是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你再攒两年钱就够给他娶媳妇了，然后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再剩下的钱就给自个儿养老了。你还看不见俺家学文吗，他什么时候管过我？他不管我就算了，我老了还得倒行孝给他钱花！再说了，小涛要是真上了大学，将来分配了工作还不知道去哪里呢，你还指望他能孝顺你？你死了他都不见得能知道！”

丁顺本来只是迷茫，子墨一番话就把他的心推到了冰窖里。不说未来不确定的事，单说现在要进高中的大门就要掏五千块钱，而家里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存折上倒是有，但是存折是死期的，取出来就没利息了。丁顺就和秀兰商量：“怎么非要上高中呢？在家里种地、出门打工不行吗？村里那么多孩子都是上到初中就不上学了，人家有的小学都没上完！”秀兰也不知道上了高中会怎么样，不知道小涛将来能否考上大学。考不上大学的话可能还是种地的命，那上高中的钱就等于白花了；考上了大学自然是好，但是好又好到什么程度，谁知道呢？

面对这么多不确定性，秀兰只能反过来思考：能不能让小涛像其他人一样在家里种地？答案是不行！首先丁顺的脾气就不行；其次种地小涛又没力气，个头也不见长，别人初中毕业都像大人那么高了，他还跟小学生一样呢；再次小涛如果一辈子在家里种地，又没有个亲兄弟依傍，在村里肯定是受气的命。既然种地一定不可取，那就只能选择上高中了。上了高中就有可能脱离农业地，不上高中就一定是种地，那就为了这个可能准备好砸锅卖铁吧！

秀兰做出决定后还需要说服丁顺达成一致，她就跟丁顺讲道理、许愿，讲将来的生活会有多好，可是丁顺很难听进去。应该说子墨最后几句话的影响还是挺大的：上了大学又能怎么样？上了大学他就不能在你身边伺候你了，你又没有第二个儿子！秀兰发现不能改变丁顺的悲观心态就急了：“以后你还是别和子墨犯话了。我再看见他就臭骂他一顿，他和你说一次话就让你几天想不开，不行就让他掏钱给你治脑子去！”这样总算暂时地达成了一致，却又时而反复。

秀兰找亲戚借了一部分钱，又在邻居树荣家借了一千块钱，说好了三个月后还。好在一说是上学借钱，人们都还是乐意借的。小涛拿着五千块钱走了之后，一家人暂时松了一口气，但是后面还要继续花更多钱的心理压力却是一直都挥之不去了。

小涛上了高中后，一个月回一趟家拿钱，每次都是一百多，这样家里不卖粮食的情况下基本上就不用再想着存钱了。开源难，那就只能节流了，丁顺就把节俭发挥到了极致，首先是不再固定每集都买水果了。不买水果后，家里人还没说什么，外部却有了反应：忠良不再每天都来了。当然忠良不再每天来还有一个原因是小翠已经十来岁了，不用每顿都喝粥了，而忠良家也慢慢学会自己熬粥了，熬给老二德华喝。忠良不经常来了，丁顺并没觉得少了一个朋友，而是觉得去了一块心病和糟蹋浪费的源头，尽管家里其他人不这样认为。秀兰就说：“她一个小孩子喝不了两口粥，咱现在又没有猪也没有狗，喝剩下也是扔了糟蹋了。”丁顺说：“才不会糟蹋呢，喂鸡喂牛都好啊！”你还别说，用粥把草拌了还真好吃！

我十一岁这年的谷雨时节来了一场大风，这场大风不整齐而是乱糟糟的，人们在家中自然感觉不到，但是第二天到了麦子地里一看就明白了：大片的麦子横三竖四倒向各个方向的都有，就好像有动物在地里撒欢到处乱滚过一样。丁顺和秀兰两个人在地里一个垄一个垄地扶起歪扭、倒下的麦苗，其他人家有站在地头感叹、咒骂一番而不管的，也有听之任之根本不来地里看的。看着丁顺扶麦子，人们就开玩笑说：“你今年大方了，打算雇割麦机收割？”丁顺说：“我才没那么烧包。扶起来自个儿割下镰刀也容易啊！”人们就笑笑说：“人家用割麦机收割的还不扶呢，你用镰刀割还扶？你又不用再盖一套新房了，省着钱都干嘛去啊？”丁顺说：“俺小子上学花钱是个无底洞，不省着点行吗！”

一说到上高中，人们既有点羡慕又觉得花钱太多，就转了话题。有的说：“这几年光出邪事了，好端端地怎么又来了这么一场邪风，准是哪里又出邪事了。”

有的说：“邻村好像也没听说过死年轻人，就咱们村这么倒霉，先是树茂家横死了，牛胆又横死了，国豪接着又横死了，光死年轻人这可不是好事啊！尤其是牛胆和国豪，都还没结婚呢，还是大小伙子呢，你说多可惜！”

又有的说：“不说他们，子墨家和书宸家也都没到六十！尚祯以后死的这些人只有庚申一个人过了七十岁，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说都是庚申家闹的？有的像，比如树茂家和国豪；有的不像，比如牛胆。我觉得还是咱村里的风水坏了！”

有的说：“风水坏了也是庚申家闹的，说不定她家院子里真埋了什么东西咒大伙呢？”

也有的说：“要我说不是院子里。不说别的，就凭把她两口子埋到水洼里去，她就得生气。阳宅没保住吧，阴宅还是个水坑，你说换了谁能高兴啊？你说这俩支书怎么就不去找香门儿给破解破解呢！”

人们怀疑、抱怨了一通又没有什么办法，话题就又转了，说有人死了就有人跟着沾光了，比如牛胆死了，牛肺就沾光了，本来给牛胆的财产就留给牛肺了；还有国豪，煤矿一塌，人家赔了五万块钱，这下都留给国富了，国富盖房、娶媳妇都不用愁了，而且说不定树茂也有钱找个老伴儿了。然后又说起国豪阴婚的对象竟然才五岁，五岁就结婚了，咂嘴声也就来了；也有的人说，死的时候是五岁，在阴间几年了，现在可能就不止五岁了。谁知道阴间的年龄会不会增长呢！

大风并没有造成明显的减产，那些没人扶的麦子歪着身子长，但到麦穗头上却还是直指向天空接受阳光的，这样的麦穗看上去反而显得粗壮，只是割麦机割下来的部分太短，后面就不好捆成捆了。

梓松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花钱雇割麦机就和梓柏商量也买了一台这种只能铲倒麦子的割麦机。这样村里就有了三台割麦机：立国家、震海家、梓松家各有一台。村里几乎一半的家庭都买了拖拉机，但是割麦机只有这三台。大多数人家的拖拉机只有农忙时使用一两个月，剩下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趴在门洞里睡大觉。你肯定好奇那为什么还要花好几千块钱买呢，那原因可就多了：雇别人的拖拉机干活一方面要花钱，另一方面也要等人家的拖拉机有空才行啊，所以得买；别人一进你家大门就看到一辆崭新的拖拉机是什么感觉？殷实的小康之家嘛！你家儿子要不要娶媳妇？这也是一个加分项嘛！所以人们宁可让它睡十个月的大觉也要买了。

梓松是个高瞻远瞩的人，他买割麦机不是为了和立国、震海在村里竞争，毕竟小牛辛庄满打满算才几百亩地啊，他的目标是邻村的大片土地！梓松长期在家里占据主导地位，他决定让文健开着拖拉机出去卖班，让文康在家里跟着种地：即使文健出去挣钱了，家里还有三个成年男劳力呢，依旧比一般家庭的男劳力多，所以干地里的农活依旧绰绰有余；只是在挣来的钱如何分配上产生了分歧。梓松肯定是向着文健的，因为文健过继给了他嘛，他支持文健保管挣来的钱，并对文康许下了诺言：我死之前还能挣下一辆拖拉机，到时候那一辆新的留给你；至于我死了之后你们兄弟俩再怎么分家我就看不见了，反正我活着你们就不能分家！这样，文康虽然占着老小的位置，但眼前不仅得不到偏爱反而吃了亏，心里就不高兴了，但是也没有办法。

文健每天一早开着拖拉机出去，到天黑了才回家。因为拖拉机的车灯早就烂了，他回家时就只能依靠月光了，没有月亮的日子就只能凭感觉了。一天到晚在外面呆这么久却还不能保证一直有活儿干：有时候去了一个村子开不了张，就得跑到下一个村子去；有时候恰好某个村里有个老同学，他看在过往交情的份上给你开了张，其他人发现你割的还不错就又排着队催促快点快点；有时候人家村里有割麦机，一个外村人去了还会被人家排斥，如果不机灵些还有可能会挨顿打。所以，闲着的时候挺无聊，忙的时候又忙死。不忙时又到了中午，文健就找棵大杨树，背靠树干在树荫下迷糊一会儿；忙起来时则有可能在拖拉机上颠簸着就睡着了，好在拖拉机干活时开的慢不会出什么大意外。比如有次就差点冲到河里去了，还好临河的地埝比较高，挡住了割麦机，但也把他吓出了一身虚汗。这样一头半个月下来，文健就像要饭的一样了：疯子一样的头发，干裂的嘴唇，黄呼呼的眼屎，黝黑的皮肤还配着从头到脚的一身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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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人日记》第137记 老天爷都惩罚她好几回了

《牛人日记》第136记 黄大仙附体？

《牛人日记》第135记 新光棍儿

《牛人日记》第134记 新添了仨光棍儿

《牛人日记》第133记 花为媒

《牛人日记》第132记 新生与死亡二

《牛人日记》第131记 拉大锯 扯大锯

《牛人日记》第130记 骟人

《牛人日记》第129记 霜上加雪

《牛人日记》第128记 牛橛子又起争端

《牛人日记》第127记 是本性还是后遗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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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人日记》第125记 一条人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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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人日记》第121记 农村交流会

《牛人日记》第120记 后遗症

《牛人日记》第119记 第二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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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人日记》第117记 一个牛橛子引发的矛盾

《牛人日记》第116记 历史和今天

《牛人日记》第115记 后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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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人日记》第113记 后来

《牛人日记》第112记 后事二

《牛人日记》第111记 后事

《牛人日记》第110记 天堂，还是地狱？

《牛人日记》第109记 天堂有路你不走

《牛人日记》第108记 怪异频发

《牛人日记》第107记 新路上走来了陌生人

《牛人日记》第106记 改道

《牛人日记》第105记 内战三

《牛人日记》第104记 孝顺二——孝顺的程度

《牛人日记》第103记 孝顺

《牛人日记》第102记 卖猪分牛

《牛人日记》第101记 喝酒生事

《牛人日记》第100记 摸鱼

《牛人日记》第99记 内战后遗症

《牛人日记》第98记 内战二

《牛人日记》第97记 内战

《牛人日记》第96记 热战

《牛人日记》第95记 骂战

《牛人日记》第94记 红红火火

《牛人日记》第93记 庚申回老家了二

《牛人日记》第92记 庚申回老家了！

《牛人日记》第91记 被买卖的命运

《牛人日记》第90记 放牛娃的放羊式小学九

《牛人日记》第89记 放牛娃的放羊式小学八

《牛人日记》第88记 新的生命 新的问题二

《牛人日记》第87记 新的生命 新的问题一

《牛人日记》第86记 泽梁结婚

《牛人日记》第85记 荣耀反而是灾难二

《牛人日记》第84记 荣耀反而是灾难一

《牛人日记》第83记 谁的世界二

《牛人日记》第82记 谁的世界一

《牛人日记》第81记 又是一年上坟时

《牛人日记》第一部分更新完毕 附1-80记章节目录

以下是故事背景资料：

《村逝》梗概

关于小说《村逝》

村逝 连载一个月感慨

那些年我们一起使用过的家什（农具）之七

那些年我们一起使用过的家什（农具）之六

那些年我们一起使用过的家什（农具）之五

那些年我们一起使用过的家什（农具）之四

那些年我们一起使用过的家什（农具）之三

那些年我们一起使用过的家什（农具）之二

那些年我们一起使用过的家什（农具）之一

《村逝》里记录的那些经典武邑方言 之四

《村逝》里记录的那些经典武邑方言 之三

《村逝》里记录的那些经典武邑方言 之二

《村逝》里记录的那些经典武邑方言 之一

那些年我们一起玩过的好玩的东西

那些年我们一起吃过的野味儿之二

那些年我们一起吃过的野味儿之一

故乡的春夏秋

故乡再见

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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