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虽逝，但有些东西终究不该被遗忘。
年底，《芳华》被拍成电影上映了，我急忙去找了资源来看。
电影改编自严歌苓同名小说，我看的第一本严歌苓的书，就是《芳华》，但当时没看完，因为实在是有点长，看起来也实在是很贵。
想着等想起来（有钱）了再看完，结果还没等想起来，电影就出来了。
通过电影，我终于看完了刘峰这个老好人的故事，中学时带着猎奇心理看的那个故事，突然完整又血肉模糊地扑到了我面前。
故事里有一个情节是：老好人刘峰结巴着，向自己暗恋的女兵林丁丁表白心意，并在自以为她也对自己有好感的意识驱动下，猛地抱住了那个已经被吓到不行的女生。这个情节我其实已经在小说里看过一次了，再在电影里看到的时候，我仍会忍不住心里发颤：
那个被众人捧上神坛的刘峰，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好事，原来都只是为了让，因平凡而显得卑劣的自己，配得上那个让自己惊鸿一瞥的女兵林丁丁。
大家很崩溃，林丁丁很崩溃，我也很崩溃。
大家崩溃是因为觉得：像刘峰这样的人，就应该像神一样，没有欲望，为每个人燃烧自己的芳华，怎么能跑去只为一个人燃烧呢？
而林丁丁，这个只是把刘峰当成活雷锋来尊敬的女生，当刘峰告诉她，他做这些事，都只是为了她，就好像神突然告诉你，他喜欢你，他做神也是为了你。
神就突然变成了魔。
还是伪装成神的魔。
于是转而厌之，人人喊打。
而我崩溃，在于这些没来由的必然发生事件。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转变的角度也太大。
怎么会这样呢？我总会想。
可是脑子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就会是这样啊。
本来应该像所有楷模一样，一路受褒奖到完全改变自己命运的刘峰，跌下了神坛，离开了文工团，被发配去了前线。
安宁和战争，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扭转了。
后来故事的走向，也现实得让我看得有点木讷：
刘峰只是抱了一下林丁丁，最后却被添油加醋成了对她图谋不轨。
刘峰几乎无条件地帮助过每一个人，却在事件发生后墙倒众人推般地被冷落。
但在看小说时，我其实，也和这个闹剧的每一个观众一样，在心里将刘峰划进了黑名单。
觉得刘峰已经不是坏了，更准确地说，是伪善。
恶让人有所防备，伪善却让人防不胜防。
后来战争没有夺去刘峰的性命，却带走了他一只手。
触摸事件成了刘峰唯一的污点，也足够让他怎么也翻不了身，连一个普通人都做不了。
是不是应了那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活该。
可细节有了出入：
刘峰在战争中，还是善良的，还是处处为人着想的。
由于是做了错事被发配，没人给他好脸色，可在那个炮弹从天而降的混乱之地，他还是习惯性地扑过去，挡住别人。
我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好好做个坏人不好吗？做个被揭开羊皮的的狼不好吗？
这样子的话，不就是我们错怪你了吗？
这样的话，错的不就是我们了吗？
我觉得很难过。
我们好像一直都忘了，刘峰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甚至他的出身，连一般人都比不上。
可是他也有喜欢的人，那个多看了她一眼就让年轻的自己忘不掉的人。他也想让自己配得上她。
可自己不活成一道光，不大声呼喊，爱人又怎么看得到你，又怎么能知道你的坐标呢。
他做错了什么？
不该做那些好事吗？不该喜欢那个人吗？不该抱那一下吗？
可事实就是：
是的，他不该。
刘峰做错了什么？刘峰什么也没做错，但就是不该。
他做了好事，好事没错；他喜欢别人，喜欢没错；他抱了那一下，那一下没错，但就是不该。
在那个时代，没有人考究你对谁爱不爱，是不是真心的爱，只会考究：你该不该。
就算刘峰把好事做尽了，也洗不去他骨子里的卑劣，他和林丁丁，怎么样也是不相配的。那一眼埋下的感情，是真挚的，也是不该的。
那个时代，确实是不知包容为何物的。
我突然想起《穗子》里的小女兵萧穗子。穗子喜欢上了那个高大的副分部长，明明这个副分部长，也说喜欢她，却生生地背叛了她。
被分部长和副分部长联手揭发地下恋情的小穗子，被教育被批斗，被打上心术不正的记号，更残酷的是，还要整天看着自己喜欢的副分部长，和女分部长恋爱结婚，因为他们才是门当户对，是绝配。
她也什么都没做错，但就是不该。
一句不该，就可以免去那个时代所有解释和说出理由的必要。
后来想想，刘峰其实是极单纯的。他以为他这样做，就可以改变些什么的，而那些感情很深很干净，已经把他变成一个真正的好人了。
可这个好人还是被惩罚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又在想。
可是脑子里会有另一个声音：就会是这样啊。
那个时代，那个略显畸形的时代，挥着人性的鞭，抽打着那些被划到弱小一方的人们的生活，不由分说地烙下一个个坚硬丑陋的痂。
让人感慨，让人哀思，让人抚摸起来、重温起来，都会被硌得生疼。
可事到如今，芳华谢尽，刘峰的命运早已无法扭转，我又为什么还要在乎其中的对错因果呢？
因为有些对错，终究不该被掩埋，有些因果，终究不该被忽视。
因为芳华虽逝，有些东西终究不该被遗忘。
是的，不该。
文案 | 小波
编辑 | 羊驼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