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我调到张家村小学。九月一日开学，老师们一般是头一天到校。因我是到新学校，为保险我三十号傍晚就带了铺盖卷，骑自行车往学校赶。三十里大路，紧赶慢赶，到了村已眼麻糊了。我以前从未到过该村，幸好当街井台上有个担水后生，低着头一只手托着井架，一只手在悠闲自得地绞辘辘。绞起一兜，熟练地倒入放在井台上的桶内，一连绞了四兜。我不由得想，这村的人真胆大，天黑的几乎望不见了，咋敢往井口上爬？我也不敢惊动他。只见那人担起桶，径直向前街走去。我本来是停住车看他的，见他走了，骑车紧蹬了两步赶上了他。我招呼说，老哥，天黑成这样了，你在井上担水多危险呀？他听见有人问，把扁担轻松地转着换了肩，说，看来你们村不是吃井水，习惯了就不怕了。你是投亲的，还是有公事？我说：去学校，请问咋走?他说，你是老师，跟我走吧。我推着车很吃力地跟着他。走了几步，他说，这里王润家上午硬化大门了，你往这边走走，别给踩坏了。又走了几步说，这里就是学校，里面有个看门老汉，耳朵灵着呢，你过去一吼就听见了。大门口西边有一根电杆 ，小心碰着。我在学校东面第三家，有空过来坐。我说好的。他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上午老师们还没来，我无所事事出街上转悠。没走多远，听见一家像在给老人过寿唱院戏，有一男一女在唱二人台五哥放羊。我信步走了进去。原来是一个人手拉二胡，坐在凳上边拉边唱，只有他一个人，唱完男再唱女，那声调，那架势，活脱脱就是两个人，看得人们不住地鼓掌。唱完一段，休息的当儿，我趁离他不远，凑近了细看，才是个瞎子。我挤了两步走近他，不解地问，你眼睛误事，怎能记住这么多唱词，是不是住过盲人学校？他苦笑着说，我只住过这村的农业大学。哎，你不是昨天问我路的老师妈？我惊愕地一愣，心想，世上还有这么非凡记亿的人，昨晚井上担水，硬化了的大门，学校的位置竟记得那么准确，和我仅说了三句话，就能记住我的声音，今天还能辨别出我来。要不是眼瞎，真是个了不得的人才。我不由又问，你就是这村人吧？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姓赵，本村人，人们叫我五瞎子。那赵建成是你什么人？我又问。他说是我大哥。我心上一颤，可怜之心油然而生。我说,你大哥是我高中同学，当年他和我说起过你。后生带点伤感地“啊”了一声，唱起了悲哀的“走西口”。……
国庆节我值班，见了回家收秋的赵建成，他和我拉起了瞎兄弟的事。
他妈殁的第三天，五弟一大早起来，叠起铺盖，扫了地，用抹布把锅台、柜盖、桌子等一应家具都抹了一遍。五弟心强，不想让人骂他住过的家像猪圈。更不想做饿死鬼，走下小房，摸着大哥前几天又给买的两袋白面，以前买的还有半袋，每天吃白面也够三个月吃。弟兄姐妹们对自己和妈妈太好了。老四常年给担水，姐妹俩个常给端饭，洗旧缝新。想起这五弟就伤心，妈妈是长眠了，留下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每想到这就泪如泉涌，一点食欲也没了。自己咋就活成这样，半辈子了连个做饭也没学会，活着就是劳累众人。挖起的面又倒入袋里，舀起的水又倒进瓮里。昨天五弟蒸热事宴上剩下的蒸馍，想喝碗拌汤，水开了，挖了半碗白面倒进去，用勺子搅拌了好一阵，估计能喝了，揣摸着舀在碗里，喝了一口，哪里是拌汤，就是一碗滚烫的浆糊！五弟伤心地哭了一晚上。摸着拿过旱烟袋子，里面除了烟叶，还有娃娃们给他用于卷烟的烂书。他从书上撕了一页，撕成二指宽的五个条子，往常能熟练地卷成烟卷，今儿个手抖的半天卷不了。只好展开来顺长放了烟叶，折回来把两头拧了拧，用舌尖舔湿。衣兜内掏出洋火点燃，鼻孔内随即喷出两朵浓浓的烟花。不知是烟熏的缘故，还是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他那深陷的挤成两条缝儿的瞎眼内，涌出两串晶莹的泪蛋，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流了下来。
老五生来双眼瞎。今年44岁，父母年迈，两年内相继去世。还有我们姊妹4个，都成家立户，儿孙满堂，日子红火。唯五弟生下来就见眼眶内陷，三四天不睁眼。大姐奇异地说，妈，咱老五眼眶多少不饱满，好像还是向里凹陷的，就怕是个瞎子。妈骂骂咧咧说，听你姐那没福嘴，我娃是属狗狗的，七天地里才睁眼。一家人忧心忡忡等到七天，还是一点动静也没。爸说，眼看是个瞎子，今黑夜我把他扔了吧。妈一听当下两眼泪汪汪地骂爸说，你自然没肚疼，我肚里赘了她十个月，你知道受了多少罪，生他时滚战了三天三夜，疼得我就像上了一回杀场。你要扔他，把我也一并拉出去给你除了害算了。爸恨得咬牙切齿说，你狗日的不是亲他，到明儿是害他一辈子，也害累众人一辈子。妈哭着说，养活大，我活的就不让他受一点制，哪日死时我引着他，你们谁也不要怕。再说了，那天他二大娘说，娃娃兴许是猫性，猫儿满月才睁眼，等着吧。等啊等，眨眼又等了二十天，身子长成个肉墩墩，就是眼睛珠子一点没长。
早晚妈给铺床叠被，吃饭端在手里，吃过饭就在炕上坐着，坐累了，出门外站站。不经意间长到二十几岁。说你拄上棍棍出街上转转，一来活动筋骨，熟悉街道。二来和人们说说话儿，与人们接触交往。像村东二瞎子那样，成天在街上瞎跑，大街小巷谁家也能找到。还能到井上担水，到井上不多走一步，也不少走一步。跨上井台，嗵隆一声把桶放下，熟练地摸到辘辘摇把，轻松地板着摇把摇上水兜来。担起水来，要不是那根拐棍看不出是个瞎子。三顿饭疙瘩、面条、馒头、莜面，样样能做，二胡、唢呐件件精通。生活得舒心快乐。常年给人们揽得推碾磨面，担挑背拉。一年挣的自个花不了。
家里人都想让五弟像二瞎子那样学点本事，其他学不会，起码是别人给买来吃喝，自个能把生的做成熟的。妈和老五听了都反感，气呼呼说，我们没人家那本事，活到哪天算哪天吧。
一晃被父母疼爱了四十年，两老人相继去世。后生思前想后没活法，爸妈在时，总觉得甚也有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至多妈妈有时忙不过来，让帮着拉拉风箱，到院内取些柴炭。或从锅旁的水瓮里舀几瓢水倒在锅里。
那时五弟三十出头，妈妈五十多岁，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再奈何二十来年不在话下。爸多次让老五做家务，学做饭。妈总是说，娃娃瞎捞揣抹，咋能学会呢，悽惶可怜，别让他受那逼考了。爸说，能握挠熟自个能吃上，他就能活了。哥嫂姐妹们帮个吃的就好了。妈说走到哪步说哪步吧。
爸先走了二年。埋了妈那天，老五翻来复去一夜没睡，左思右想不如死了。他想到，生下来看出自己没眼睛时，就应该把他扔掉。那时自己才三五天，即便狼或野狗吃了，也不觉怕，晓不得疼。如今长大成人了，有知觉有感情，眼睁睁地服毒、上吊，悽惶可怜，伤心流泪，比揪心也难受。不死就得害累众人，如今时候艰难，哪家养活自家的娃娃老婆都困难重重，咋忍心再给他们添麻烦。想一阵，哭一阵，再吸一通烟。终于擦了擦眼泪，拿起了卷好的最后一根烟卷，点燃狠狠地吸了两口，一把揉熄烟头，拴好了绳块，踏上了小板凳。正要伸进脖颈，门被一脚踢开，姐和大哥闯了进来。
原来，早早“服三”回来，弟妻和小妹准备午饭去了，姐和大哥来和五弟商量教他学厨的事 。一进大门，刚好看见他门头拴绳，俩个边吼边跑了过来。见他气得痛哭流涕，姐哭着骂道，你怎忍心下这狠心来，说你没骨实，你和众姐弟绝情绝意寻死觅活。说你有骨实，三四十年学不会个做饭。我不信学做饭比上吊还难受？早有这心眼，还用今天寻死上吊？你看在众人亲你、爱你、疼你的分上，把眼泪咽在肚里，拿起点男人的骨实，后晌就开始和面学蒸窝头。行不？五弟还在迟疑，四哥火变变说，还不快点答应？为了你吃好，大哥这次回来又给你买了两袋白面，一袋大米，十斤胡油。还说好我和大哥给你种好那两垧地，我给你担水，众人给你打柴。你这样闹对得起谁？大哥说，老五从小好记心，哥那时放假回来念着背俄语，你能听着背下半本书来。正月里听街上唱二人台，你能把三天唱的全记下来。八十年代，你能把电视上毛阿敏的“相思”，蔡国庆的“三百六十五个祝福”，陈红的“常回家看看”，以后，王二妮的“圪梁梁”等等着名歌唱家的姓名、常唱的歌曲记住，而且能把每个人的声调学得惟妙惟肖。有你那记性，学做饭虽说看不见，姐好好教你肯定能学会。说着，老五又抽抽搭搭哭着说，你们不要说了，我听你们的还不行吗？姐拉着他的手说，好了，咱先吃饭去吧。
吃过饭，众人领着老五到了他家。姐烧着了火，让老五把她拿来的一块塑料布铺在炕上，拿面盆挖了两碗玉茭面倒在塑料布上的盆内，等水开了，让他舀在舀水子里两碗开水，凉过大气倒在面盆内，用手搓揉着和。吿他，倒水时不能一次倒的多了，要随倒随拌。老五拿起舀水子欻地一下倒了半瓢，姐唉呀一声说，你倒的多了，就怕软了。说你一次少倒点，看软硬再倒。赶紧用手拌拌看。老五用手搅拌了几下成了软糊。姐说，你再挖半碗面，先抓两把加进去看软硬。加了两把还有点软，说你再少加一点。他拿起碗来唿嗵一下又多了。姐生气地说，你怎不听话呢，先怕你加多了让你用手抓着一把一把加，这回让你少加一点，你是拿起碗来倒了。如果你熟练了，用碗少抖一点也可以。你明显还掌握不了，这不，面又多了，你用手再揉揉，面又硬了吧？再少少滴一点水，揉揉看。老五这回吸取教训了，拿起舀水子稍微斜了一下，水没流出来，又斜了斜，水流了一小股，忙住了手。揉了一阵问姐行了不？姐满意地说，好，软硬正好了。你先少捏点面把手上糊的面糊搓净了，再捏点面把盆邦和盆底糊的面糊都搓起来，并把你撒在盆外塑料布上的倒进去，一并揉进你刚才揉好的面里。老五摸摸揣揣做的很仔细，基本做到了盆光手净。姐又让他学着捏窝窝头。姐说，窝窝也叫壳壳，你吃过小青糜窝窝头，也吃过玉茭面窝窝头，形状你能想的到，也可以想你的帽壳子。手里取一块和好的面，拍扁，把边拢起来，两手四指在外，母指在内，转着捏即成了。姐把着他的手教，说开始手指不熟练，慢慢学着捏。不顺眼不怕，能吃就行了。开始老五心手不应，手指僵硬不听使唤，捏了几个过来就利索多了。随捏随放在笼里，不一会搁在锅上蒸。老五高兴地说，原来这做饭其实也不怎难，你们教我做法，只要细心点，做几遍就能行了。姐说，妈要狠心些教你早把你教成了。
第二天，大哥和姐知道五弟今天有吃的，家中有事都没来。快晌午了，五弟揣摸着锅里添了水，抱回柴烧着火，准备再学着蒸两个玉茭窝窝。他已有了信心，一夜兴奋的没睡，总是反复想着和面捏窝头的事。虽然昨日烝的还有两个，他想尽快熟练手法。拿了碗正打算挖面去，院里来了人，一听就是二瞎子的声音：老五在家吗，老哥多时不见，看你来了。老五笑着说，那敢情好，快来吧。说着瞎摸着迎了出来。
二瞎子进了家，摸着坐在炕边问，早早烧上火，准备吃什么饭？老五说，昨天姐教会了我做玉茭窝，为练习还想蒸玉米窝。老二说，学会做法慢慢熟练，你还不如再学一种新做法。老五说，二哥是稀客，难遇你来，你教我，咱吃手檊面条吧。老二说，行，哥和你做。老五说，我是逼着鸭子上架，才初学呢，以后还望哥多多帮助呢。老二说，那是，那是，人肯说同病相怜，只有咱俩才知道这盲人的难处啊。老五拿了面盆，到小房挖了两碗白面。盆放在炕边早铺开的塑料布上。
不一会水响了，俩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又过了一会儿，锅里冒出了圪嘟圪嘟的响声。老五说，哥，你听，水开了。老二乐呵呵说，小弟好耳朵，这就是咱的眼睛呀。
二哥让小弟先拿舀水子舀半瓢凉水，再加入半瓢开水，用手指试了试水温。说，行了，你先往面盆少倒点水，用手搅拌，看看软硬。小五倒了水搅拌着说，好像还有干面，是不是再倒点水？老二说那你少倒一点。小五有了昨天的教训，端起舀水子稍微斜了一下，流了少一点水，伸手揉搓开来。揉了几下说，哥，你试试，我觉得好像还有点硬。老二洗了手揉了揉说，稍微有点硬，硬了面条不够软和。再多少滴一点。小五端起舀水子，小心翼翼稍稍斜了下，刚流了几点就放下舀水子，揉开了面。揉着揉着，俩个会心地笑了。异口同声说，这次行了。小五先捏了面搓了手，用手摸了摸塑料布基本没撒出去的，又用面搓了盆，揉了面，舒心地吐了口气。
老二说面是和好了，你取出檊棒、案板，先在案板上撒上少许面，把和好的面放上去，拍扁后再撒面，就可以用檊棒檊了。先顺着檊开，拿起来掉过方向，撒面再檊。反复几次檊后就檊成了薄面皮，多撒点面，卷在檊棒上，手托在上面滚着檊。檊一阵后脱开来，掉过头铺开，撒面，再卷上，再檊。檊几下一般就行了。用刀顺长划开，形成一摞不到一拃宽的薄条条。再揣着用刀约二指宽顺长切开。小五照着哥说的做法，细心地一步一步做下来。哥摸了下高兴地说，弟已掌握了做面条的方法了。来，咱弟兄二人一手拿面条，一手朝着锅内指甲大一片一片撕面片吧。
一通百通，不到两月，家常便饭小五慢慢都能做了，高兴的走着站着哼小调。瞎老二差不多每天来和他坐，晌午了就留着吃饭，俩个成了好朋友。每天引着小五转大街，把全村大街小巷都跑熟了，哪家大门朝东迎西清清楚楚。水井离他家五十三步记的滚瓜烂熟。井架高低，辘辘长短，摇把上下，水兜大小，在他脑子里就像有一盏明灯似的。老二估计小弟到井上担水已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姐妹们听说小五在二瞎子的指点下甚也能做了，以后也就放心了。
这天老二来了说，今天咱开始练习担水。小五笑着说，二哥可是小瞧小弟了，这一月多来，小弟我哪天不到井台转两三回，摸揣的井台赶上锅台熟了，担水还不是手到提来的事？二哥笑着说，你别吹牛吹得早了，你先担着空桶试试。小五满有把握地担起桶走了两步，两只桶跳皮地与他左右摇摆跳芭蕾舞，要不前后忽悠，不是打了屁股，就是碰了拐杖。二哥听着不住吱吱响的声音，就知是扭腰折背腰背不直立所致。二哥说，你在炕上坐了四十来年，坐成个软佬佬，腰背没一点力，一经负重，腰背不能直立，出现摇晃，这很正常。你这院大，先担桶在院内锻炼一月以后，看腿能走稳，腰能直立吧。
开始后老二每天跟着，就像部队练兵，俨然就是教官，要走同走，要歇同歇，一丝不苟，让人肃然起敬。
二十天以后，桶碰腿不多了。老二在桶内各放了一块砖。三天就腿脚浮肿，腰酸背痛。十天后浮肿慢慢消散，腰不酸背不痛了。老二又给加了一块砖。走路还算平稳，肩膀红肿疼痛。老二给了他用过的棉垫肩。又过了五天，砖加成一面三块。开始有点摇晃，六七天后恢复了正常。老二笑着说，再过五天，不需要老四给你担水了。
那天，老二跟着小五担着桶到了井上，听见他熟练地放下桶，摸着摇把摇下水兜，没怎费力就把水兜摇上来摸着倒入桶内。担上水听见走的也很稳当。街上的人们无不夸奖说，这五瞎子真是异想天开了，没见学就能井上担水了。脱胎换骨了吧。
能做营生了，心情也好了，由哼小调，慢慢放开嗓子唱了，唱二人台，唱晋剧，唱流行歌曲，唱甚像甚，街上的人们听了，还当刘欢、潘长江来了。老四给拿来一把烂二胡，边哼边拉，没几天就能给自己伴奏了。除了老二，常混来不少年轻人。老大趁热打铁给买了唢呐，没想到小弟有音乐天赋，没出一月就吹成了调。村里原来就有八音班，遇到红白事月，人手调不来时引着他，出村坐拉乐器车，不管到了哪里，人们点名要听他的唱，唱完一曲再一曲，拍手拍的不让收场。那个八音班也跟上他越来越红了，河曲、保德这些二人台之乡，还慕名大老远花大钱请去听他的唱。
有谁曾想，一个死坐死吃，前半生发愁没人养活、吃不上饭寻死上吊的瞎子，能踏对步子凭着好记性，好嗓子，吃上百家饭，成了一年挣两万多钱的能人。又赶上了如今这好社会，吃了几年低保，那年他刚坐车办事宴回来，乡通讯员叫他，让他去乡长办公室。进门，乡长笑喜喜对他说，根据上级精神，你符合五保条件，咱乡符合条件的还有你们村的王二瞎子等四个残疾人，他们都填表了。你出门迟了一天，现在跟上王秘书去办理五保手续。办齐了一并报民政局审批后，到咱乡敬老院享受五保。从此以后再不用你摸摸揣揣做饭了。
门前两颗杏树正开的热闹，稍有点泛青的枝条上，千万朵粉嫩的杏花争奇斗艳，千重万叠，含羞带笑，像薄绸轻舞，似素卷竞艳，浓妆重抹，艳溢香融。恰逢瑰丽春好时，正值花姸璀璨日。
退休教师
吕志荣
文：吕志荣
编辑：小语
版式：李倩
邮箱：sxxztq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