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网上一则林良铭加盟葡萄牙俱乐部贡多马尔的新闻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不少球迷看到这家俱乐部的名字，纷纷表示这次转会几乎就是“出口转内销”的第一步。当然，德转管理员透露今天林良铭是被租借去了马德拉航海，还在继续自己的留洋生涯。不过，为什么这么多球迷会对贡多马尔如此熟悉，它和吉马良斯等好几家葡萄牙俱乐部又为什么会变成舆论口中的“留洋中转站”呢？
(图)林良铭的国奥队友里，包括李扬在内的很多人都为贡多马尔效力过
一切，要从“星计划”开始说起
众所周知，咱们的青训水平是远远落后于足球发达国家的。因此，本着“师夷长技以自强”的原则，中国足协曾经在社会力量的帮助下，尝试过好几次把整支青年队送往欧美留学。第一次是健力宝前往巴西取经，第二次是08之星整队远赴德国，而第三次就是韦迪重点扶持的“星计划”。
1月，韦迪从水上运动中心空降足协，初次试水足球领域的他很想做出一番自己的功绩。经过多番考察和调研之后，他把目光投向了青少年留洋项目，并且把目的地选定为欧洲足球强国葡萄牙。
12月，41名青年球员踏上了前往伊比利亚半岛的旅程。
起初，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吸取了前两次集体留洋的失败教训，这次采取了“化整为零”的留学方式。以前都是作为一个球队整体去和别人交流切磋，很难真的融入当地的足球和文化体系。这次41名球员分散式加入8家不同的俱乐部，平时跟随梯队训练比赛，联赛间歇再集中培养默契。
(图)刘奕鸣就是这41名小球员之一
——因为国际足联禁止18岁以下球员与国外俱乐部签订职业合同，因此未满18岁的留洋小球员无法注册和参加正式比赛。针对这一情况，“星计划”组织方先是到处组织友谊赛，后在葡萄牙足协的帮助下推出了每周中开打的中国希望联赛。
参赛者都是里斯本当地的小球队成年队或者葡萄牙体育等强队的青年队，能在所属俱乐部出场参赛的中国球员不参加，打不了比赛的回来组队参赛。如此一来，保证每个留洋球员都有正规比赛可踢。
——韦迪还从水上运动中心的合作伙伴里找来了两家赞助商，为整个计划提供前期运行的资金支持。又找到了曾经运作于大宝留洋的资深经纪人陈琪作为整个项目的“大管家”，为小球员们聘请葡萄牙老师开私塾，帮助他们学习葡语和文化知识。
然而，中国足球长久以来的病症之一，就是无论有多么漂亮的长期规划，却总是不能坚持走到最后。
，韦迪被调离去了汽摩中心，“星计划”失去了足协里的靠山。新的领导班子自然有新的计划，对于前任的业绩并不关心。留在葡萄牙的运营方再想和足协取得联系，却连负责人都压根找不到，只能不断得到“这事不归我管”的答复。赞助商随之而去，官网停更下线，“星计划”变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陈琪依然在苦苦支撑，但到了，很多小球员早已被原先的俱乐部召唤回国，有些人甚至远离了足球。当初来到葡萄牙的那41个年轻人，不到四年的时间只剩下了最后10个。
这些年，“星计划”虽然也有刘奕鸣、张凌峰这样相对成功的产成品，更多的却是贾天子那种曾经圆月弯刀似小贝、如今淡出江湖似路人的遗憾。
(图)有多少人还记得贾天子这个名字？
不过，“星计划”虽然失败了，中国足球与葡萄牙足协、各级别俱乐部和经纪人之间的诸多人脉却留了下来，加上葡萄牙各级别联赛基本没有什么外援限制，使得这里至今依然是中国球员留洋的主战场。
中国人已经来到贡多马尔
3月，葡萄牙着名杂志《星期六》刊登了一篇题为“中国人已经来到贡多马尔”的专题文章，标题还特地使用了中文汉字。
为什么会有这么篇文章呢？那是因为此前贡多马尔B队在波尔图大区乙级联赛的一场比赛里，排出了下面这样的首发阵容。
李铮/张宏疆、黄闯、范金汭、李俊峰/王鹏、吉尔、姚道刚/吴雷、杨立瑜、徐启功。
是的，你没有看错。这是一场葡萄牙低级别的地区联赛，这是一支名为贡多马尔B队的正经葡萄牙球队。但如果不是因为李扬受了点轻伤只能替补出场，那整支球队的首发十一人都将由中国名字包圆。
这是怎么回事？
让我们把时间调回半年之前。10月，中国宋庆龄基金会发起了星基金，该专项基金主要致力于青少年精英足球人才的培养。而星基金的首个运作项目，就是新一期的年轻球员葡萄牙留洋计划。
第一步，在波尔图卫星城帕索斯费雷拉市租下了一个名为“茉莉花庄园”的巨大庭院。这个庄园占地面积约40公顷，有小桥流水也有花团锦簇，中西餐轮流供应，还配有多功能健身房和室内足球训练场。大部分星基金选中的年轻球员就在这里生活居住，并且先在曾经作为临时主帅指挥过葡萄牙国家队四场比赛的阿戈斯蒂尼奥-奥利维拉指导下进行日常训练。
第二步，与波尔图大区另一支球队贡多马尔结成了紧密的合作关系。大量中国球员加入贡多马尔B队踢上了波尔图大区乙级联赛，相当于葡萄牙联赛体系里的第七级别联赛，这才出现了前文首发几乎清一色东方面孔的神奇景象。实力比较强的直接进入了贡多马尔一队参加葡锦标联赛，也就是半业余性质的第三级别联赛。
-19赛季，叶尔杰提、姚道刚和蔡浩畅就分别代表贡多马尔一队打了21、9和8场比赛，而且叶尔杰提加盟后的每一场比赛都打满了全场。顺带一提，叶尔杰提还是星基金在新疆地区的形象大使，此前同样在旅葡生涯中有过合作的韦世豪和唐诗也是该项目的形象大使之一。
第三步，一家贡多马尔自然是不够的，再说也不过只是个葡锦标俱乐部。为了让更多的留洋球员得到更好的锻炼，中国资本以波尔图为辐射中心，和周边不同等级的俱乐部纷纷建立起了联系。
杨立瑜最初来到葡萄牙的时候，就跟随着布拉加U19一起训练。严鼎皓加盟的是葡超豪门波尔图的青年队，后来又租借去过萨尔盖鲁什。叶尔杰提和唐诗都曾为“茉莉花庄园”所在地的帕索斯费雷拉效力，这位哈萨克族门将也在莱雄伊什和黄聪当过队友。李扬在为贡多马尔效力之后，也加盟了咱们十分熟悉的另一支球队——吉马良斯。而他在吉马良斯的队友，也包括了星基金新一期的重点培养对象：单欢欢。
看一眼下面的波尔图周边地图，是不是到处都是眼熟的名字？
当然，如果还有更好的俱乐部看上星基金的球员，他们也很愿意让这些年轻人外出闯荡。比如黄聪在来到贡多马尔半年后，就被斯洛伐克豪门俱乐部特伦辛看中，成为了“来到贡多马尔的中国人”里首个成功单飞的球员。又比如文章开头提到的林良铭，其实也是星基金留洋项目第一期的明星球员，甚至在加盟皇马青年队的过程中和原属俱乐部广州富力还闹出了不小的纠纷。
很多人说林良铭此前加盟贡多马尔是职业生涯的“倒退”，但其实更像是短暂的“回家”。没过多久租借加盟的是葡超球队马德拉航海，或许也证明了球员本人和星基金都还希望他能继续在欧洲闯荡一番。
(图)中国球员加盟皇马，更像是美梦一场
星基金也不是唯一一个在葡萄牙运作球员留洋的中国资本，与他们展开合作的葡萄牙俱乐部也不仅限于波尔图周边。目前，已有包括托里什人、科瓦彼达迪、新皮尼亚尔人、东方龙等葡萄牙俱乐部被中资完全收购或者实现控股，他们也先后接纳了多名中国球员来队效力。
科瓦彼达迪先是在-16赛季买来了刘洋和晏紫豪，他俩先是租借去了东方龙，回归后帮助球队夺得了葡锦标联赛的冠军，成功升入葡甲。后来他俩分别回国加盟鲁能和权健，科瓦彼达迪更是再接再厉一口气签下了王楚、宁伟辰、周东泽等7名中国球员。
托里什人在被中国资本收购后，两年间先后迎来了晏紫豪、刘军帅、曹盛、陈哲超、孙兆靓等15名中国球员加盟。后来，张凌峰和冯博轩还作为球队的主力，帮助球队在打入了葡锦标的升级附加赛。
(图)张凌峰、冯博轩和其他队友一起庆祝杀入附加赛
而收购托里什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韦迪那个“星计划”在葡萄牙留下的负责人陈琪。那支有足协支持的“留葡希望队”，现在也已经彻底变成了陈琪和他的公司在独力运营。
正是这些中国资本与经纪人的先后到来，把葡萄牙变成了中国球员留洋的主战场，以及——中转站。
出口转内销的是是非非
熟悉留洋球员的球迷们可能早已发现，前文提到的绝大多数旅葡球员现在都已经回到国内。其中虽然有很多人已经在中甲甚至中超踢上了球，但总体来说还是远远没有达到舆论曾经期望的高度。
因此，很多人都质疑这些“出口转内销”的操作，说他们只是出国镀了层金，压根就没有实现当初长期旅欧、提升实力的原定目标。
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现象呢？答案很简单，要恰饭的嘛……
说实话，谁都知道中国足球的青训目前还停留在较低的水平，原本就不会有多少天赋异禀的好苗子值得欧洲俱乐部重金来砸。更不必说，这些葡萄牙低级别联赛的俱乐部压根就不会有多么远大的目标，除了有升级希望和降级危险的特殊情况外，大多数都是得过且过，根本就不会考虑去国外引援。
所以，总有人要出来承担球员旅葡的相关费用。
当年这种费用都由官方，也就是足协来牵头想办法，但我们也看到了“星计划”换个领导就会落到无人问津的境地。想要长期维持下去，必然需要社会力量来买单。而社会力量从来都不是慈善事业，肯定会要求有所回报。
“U23政策”的出台，就是获得回报的最好机会。
理论上，这应该是一个多方共赢的产业链。运作留洋的中国资本和经纪人投入先期成本，在球员转回国内时抽取佣金。葡萄牙的俱乐部提供比赛和训练机会，最后收获剩余部分的转会费。球员在国外磨炼实力，回国签下一份更高薪水的职业合同。而中超俱乐部得到比国内青训体系产品更强的球员，进而增加各级别国家队的整体实力。
但真正运作起来，问题就出在了最后那一点上。这些短期旅欧的球员并没有展现出碾压国内青训球员的实力，很多甚至还被没有留过洋的同龄人抢走了位置。球迷们看着一些所谓的“前葡超球员”，只会觉得自己的主队白花了冤枉钱。
究其原因，还是这些球员在葡萄牙所踢比赛的含金量，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高。自从于大宝加盟本菲卡算起，已有超过200名中国球员在葡萄牙足协完成过正式注册，但至今仍然只有王刚、张呈栋、董方卓、韦世豪等六人在葡超联赛里出过场。而且除了张呈栋留下了42次出场和8个进球的优秀纪录之外，其他人都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过客。
(图)愿林良铭能成为葡超出场的第7位中国球员，并且尽可能获得更多的机会
踢不上顶级联赛还算情有可原，但实际上中国球员在次级联赛的上场机会也相当有限。-19赛季，共有11名中国球员在葡甲报名，除了被外租的两人之外，其他9名球员加起来总共也就出场了26次，平均每人的赛季总上场时间只有可怜的116分钟。
尤其是到了要为升降级而战的联赛后半段，中国球员的身影更是难得一见。从第20轮到第32轮的葡甲联赛里，没有任何中国球员得到过出场机会。最后的第33轮和34轮，才有单欢欢(吉马良斯B队)、刘宇豪和陈佳裕(科瓦彼达迪)分别登场了16、30和5分钟。
第三级别的葡锦标联赛里，情况要稍微好一些。-19赛季，共有20名中国球员有过正式出场，但也只有叶尔杰提(贡多马尔)、饶彬(新皮尼亚尔人)、马超和张骋(托里什人)打了超过20场比赛。而这三支球队，正是前面提到的星基金合作伙伴或中资俱乐部。
更多的中国球员，主要其实还是在低级别地区业余联赛和青年队联赛里摸爬滚打。
那为什么他们还要去呢？因为即使如此，这些球员得到的训练和比赛条件可能还是要比国内更好一些。我们的青超联赛才刚刚开启，而且最多只到U19级别，20岁以上球员只能去参加预备队联赛。而预备队联赛在比赛时间、场地条件和换人规则等诸多方面都比较混乱，基本就是一种类似鸡肋的存在。更不用说，有些国内俱乐部尚未形成完善的青训体系，很多梯队其实只是做做样子。
等到国内的青训基础再夯实一些，或许“出口转内销”的情况就会大为改善。但至少在最近这几年，我们依然会看到贡多马尔和吉马良斯这样的葡萄牙俱乐部，不断成为中国球员留洋的中转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