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菊朋《文昭关》
文:秋文
准与紧
言菊朋对于音韵学有深刻的研究
,
在咬字方面特别注意准确
,
他坚决反对“因腔害字”
,
主强“腔随字转”
,
这个原则当然是正确的。
京剧自余三胜特别是谭鑫培后
,
逐渐接受了汉剧的影响,把汉调与徽调结合了起来
,
因此演员大都从中州及湖广两韵。言菊朋是严格遵守湖广及中州音韵的
:
言菊朋每逢阳平字大都低唱
,
不象徽调近乎“阴出阳收”
(
即所渭“高出低收”
) ;
但言菊朋的演唱中很少入声字
(
有些京剧演员
,
甚至象余叔岩
,
也还保留了一部分入声字的读法。
)
如《清宫册》“二簧原板”唱“接过了”的“接”字
,
《上天台》“三眼”唱“郭娘娘”的“郭”字
,
和“发湖北”的“发”字
,
都按阴平唱
,
可见言菊朋在这一点上
,
不完全是墨守陈规的。
咬字准确
,
只说明了言菊朋咬字特点的一个方面
,
言菊朋咬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紧”。
所谓“紧”就是把字音的首、腹、尾交代得非常清楚
,
因而听起来字字入耳
,
没有一点含糊的地方。
言菊朋的字首和字尾发音都很重
,
这也形成他的演唱特点之一。例如《卧龙吊孝》“反二簧三眼”唱“擅敢夺”
的“擅”字
,
能很清楚地听出“
sh
”的字首来。
这种咬字法
,
吸取了我国固有的戏曲咬字经验。我国古典戏曲一直很注意字咬得紧
,
台下才听得真
,
这就要求演员善于利用反切的道理。一个字总是由声母、韵母和结合韵母组成的
,
也就是传统的说法所谓首、尾、腹。演员在舞台上
,
要把字念得真
,
就要把字的三个部分
(
特别是字的首尾
)
略为夸大一些
,
这样由于反切的缘故
,
不但听起来悦耳
,
而且能把每个字清楚地送到听众的耳朵里去。
’
在咬字的“紧”这一点上
,
就把言菊朋和余叔岩区别开来了。余叔岩也很注意字韵
,
但他的收音比较翅
,
尾音似断非断
,
不落痕迹。余叔岩的收音颇象书画家所讲的“意到笔不到”
(
“
意到声不到”
) ,
不象言菊朋那样“
紧”。
让徐州 言菊朋-百年经典15:百年流芳
刚与柔
一个论戏者
,
大都注重一个“圆”
,
所谓字正腔圆、动作圆熟是也。其实不知圆和方要结合起来
,
轻重、圆方、清浊、刚柔都要配合得好
,
才算艺术的上乘
;
一味圆、轻、软、柔
,
势必失之软弱、苍白。所以在身段上有“亮相”
,
不是一味的连续动作
,
总是把连续和非连续
(
所谓“连续的中断”
)
相结合
,
有连有断;在唱则有“字正”
,
正者方也。腔要圆
,
字要方
,
唱腔咬字都要讲究刚柔共济
,
要讲究有变化。《乐府传声》的作者认为明白了轻重、清浊的道理
,
对演唱艺术
,
可说“思过半矣”。
京剧《天水关》选段录音主演:言菊朋饰诸葛亮(配像:言兴朋)
言菊朋在咬字、行腔方面是很注重这个问题的。当断之处
,
斩钉截铁
;
该连之处
,
虽高低不同
,
亦藕断丝连
,
一气呵成。譬如《让徐州》中“二簧原板”
唱“千斤重任
,
我就要你担承”
,
“你”和“承”字念得较重
,
“你”字最后一顿
,
表现了陶谦的迫切而又真挚的感情。言菊朋在演唱方面
,
特别注意抑扬顿挫、有轻有重、有圆有方。他在《上天台》中的“二簧三眼’一段很难唱的腔
,
“孤念你孝三年改三月
,
孝三月改三日
,
孝三日改三时
,
孝三时改三刻
,
孝三刻改三分
,
三年三月三日三时三刻三分永不戴孝保定寡人。”
词编得并不高明
,
但亏了言菊朋唱。他能唱得有轻有重
,
有变化有起伏
,
少有重复的地方
,
如果对语音规律没有深刻的体会
,
这一句是唱不好的。特别是其中“
刻”
字
,
很容易唱拙了。如果唱“
ko
”则太重
,
唱“
ke
”又嫌太飘
,
言菊朋把它唱成介乎“
ko
”和“
ke
”之间
,
就比较轻重得体
,
很有创造性。
上海戏剧 1961-03 “言菊朋演唱艺术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