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薯 窖
文：杨国存
“俺家有个红薯窖，每天晚上跳一跳。”这是小时候猜的一个谜语，谜底是“被窝”。
红薯窖是冬天储藏红薯用的，是农耕时代家家户户冬天必备的地下粮仓。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红薯在老家农村曾一度被誉为救命粮，其主要原因是红薯产量高，1亩地能收1000多斤，小麦、玉米亩产仅二三百斤。在那天天难以填饱肚子的年代，人们就是靠吃红薯来度饥荒的。当时有句顺口溜：“红薯饭，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
记得小时候，小麦一收割，人们就抓紧把麦茬地犁成一垄一垄的红薯埂。然后趁下雨天到春天温炕育苗栽种的红薯地里割下红薯秧，用剪刀剪成一段一段的红薯苗，冒雨把一段一段的红薯苗压在红薯埂上，如果多天无雨，就担水浇，压一棵苗浇一瓢水，这个时节种的红薯叫麦茬红薯，也称晚红薯。新压的秧苗在高温下匍匐成长，经过三伏天几场雨水的滋润，以及人们对秧苗的翻腾，红薯在秧苗下生根发粗，红薯窝周围一天天膨胀、裂缝，红薯像新生的娃娃一样长大。
进入八月，春红薯就开始剜了。人们把生产队分到的红薯除了吃，还要擦片晒一部分红薯干，预备磨面吃，打些粉面等到冬天下粉条用。
到了霜降，麦茬红薯就可以剜了。每家都能分两三千斤红薯，不窖藏一部分是会坏掉的。窖藏的红薯可以吃到来年的清明节前后。因此，霜降前家家户户要淘红薯窖或者重新挖红薯窖。淘红薯窖就是把往年的红薯窖里的杂物清理一遍。淘红薯窖是有讲究的，稍不注意是会出人命的。每年春末，人们吃完红薯后，都要用小磨盘把红薯窖盖住，预防人畜掉进去，也预防雨水流进去把红薯窖冲刷坏。这样，封盖严实的红薯窖内就缺氧，人们大都在淘红薯窖的前两三天就把小磨盘揭开，让红薯窖换换空气，并且要在下去之前点一盏油灯放下去试一试，如果油灯灭了，就说明下面缺氧，不能够下人，如果油灯一直亮着，说明窖内不缺氧，可以下去清理。
挖红薯窖是大人小孩配合的活。小时候的我曾经和父亲一起挖过红薯窖，多次下到红薯窖里拾红薯，所以多红薯窖情有独钟。红薯窖一般深三米左右，先挖一个直径五六十公分的圆窝，挖到两米上下，开始在对应的两边往侧面分别挖一个圆弧形的洞，洞深、高各一米左右。红薯窖挖好后，再在另外对应的窖壁上挖几个浅窝，作为上下红薯窖时脚蹬的地方。挖红薯窖时，离地面近处用铁锨挖，铁锨够不着了，让孩子下去利用小巧的身体用割草的铲子挖。大人用一条井绳系一个小箩筐往上面拔土。一个红薯窖要挖出两三方土，可以储藏两三千斤红薯。挖出的土围在窖口周围，再用砖在窖口上面垒两三圈，总之一定要让窖口高于周围，以免下雨、下雪往红薯窖内进水。另外，红薯窖要加盖，废弃的石磨盘最佳，一是因为石磨盘中间有两个圆洞，可以使窖里的红薯换气，二是石磨盘结实耐用，不容易损坏。直到今天，在老家还有一些邻居的门前存放着一块圆圆的石磨盘，那就是当年盖红薯窖的见证物。
为防治红薯在窖内腐烂，下窖前一定要认真进行挑拣，那些碰破皮的，不小心挖烂的，本身有黑斑点的，以及个头小的，都被挑拣出来，留着当下吃。留下的吃完了，天气也冷了，这时就开始吃窖里的红薯了。隔三差五让小孩下进去，拾一篮子拔上来，焖上一锅，这样，在寒冷的冬天顿顿都可以吃上热腾腾的鲜红薯了。
随着农业科技的推广和种子的改良，小麦、玉米的产量已突破了千斤，人们不再大量种植红薯了，红薯窖也失去了相应的作用。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当年顿顿吃的红薯，现在拉到集镇上卖的价格比小麦还贵，更不会想到红薯叶、红薯能够成为今天餐桌上的下酒菜。
每到我在菜市场上看到卖红薯的农民，看到摆放整齐的一捆捆红薯叶；以及回到老家看到曾经盖红薯窖的石磨盘，就会想起伴随红薯窖生活的点点滴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