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朝阳
李子柒，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大概疫情以来，大家自顾不暇，就没人再记得她。而疫情之前，群里为了她，不知道撕了多少次。
我想问的是，这一回，她还能岁月静好吗？
我不是要羞辱李子柒个人。只是想说一个事实，就是朋友涂涂在疫期以来跟我互通音问时说的那句话：系统竟然那么脆弱。
作为个人，李子柒逆袭的成功，自也励志。是可以被那些沾沾自喜的商业大佬们拿去作为成功案例的。只是李子柒别把自己当作新长征路上的红旗手就好了。在那儿摆拍，别说话，一说话就露怯，更露馅。
现在，我们来回忆一下李子柒所展示的那些岁月静好，一桩桩，一件件，无论是“羽衣飘飘入竹林”，还是“纤纤素手做羹汤”，仿佛诗意栖居的天堂就在咱们社会主义新农村。目眩神驰之余，不免要感慨，这是中华民族有史以来最好的时候。
然而竟经不起轻轻一击。一旦崩塌，纸糊的戏台如土委地，看起来，就像清明冬夜，拿去坟上烧给先人的纸人纸马，余烬未熄，又遭冷雨。
感动是廉价的，抒情是愚蠢的，写诗是野蛮的。岁月静好，是纸糊的。
你再回忆一下那些金融大佬们的指点江山，好为民众导师，轻车简从，口吐莲花，字字箴言，肾上腺素飙升，似乎他们正在改变世界，似乎他们已经掌控未来千年人类命运。曾几何时，直如春梦一场。
这无非也就那么几天，眼睛一眨，天堂塌陷，老母鸡变鸭。想想都要笑。
然而又怎么笑得出来？想到那些在这场灾疫中呼告无门的民众；想到那位被各地拒收的货车司机，他在自己祖国的高速公路上流浪；想到殡仪馆，散落一地的手机。这盛世，如你所愿。
怎么就那么打脸呢？
事实上，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这个系统连接了我们每个个体，我们每个人都参与了这场糊纸袋的游戏，煞有介事。据说，现代国家的实质，就是把普世性同其成员的完全自由和私人福祉连接在一起。完全的自由和私人的福祉，那是理想。但确然，现在，我们的每个个体的私人命运都连接在了一起，维系于这个脆弱的系统。
再想想这几年，互联网经济的泡沫越吹越高，营造了繁华的景观，一部分人昏了头脑，真以为创造了历史。李子柒小小的个体，无非是这场泡沫中微小的一粒，只是潮水退的太快，一下子来不及反应而已。
在中国盛大、不可阻挡的表象之下，常蕴含着某种自我摧毁的因素。在最近的一个文章里，许知远这么说。这就像任何一个仿佛盛极一时的年代，我们正欲提步迈向天堂，“但是一阵狂风正从天堂吹来，不可抗拒地把他刮向他背对着的未来，在他面前的废墟向上越堆越高，我们称为进步的正是这场风暴。”本雅明说。
网红直播，正是当下的象征——一种强力精准控制下的虚拟的生动活泼和丰富多彩。可惜美颜摄像头所呈现出来的千篇一律的尖下巴能戳穿桌面的美女背后，我不敢去想象那究竟是否真实的头脑。
所谓的李子柒式的岁月静好，无非就是一款新农村版的美图秀秀。
今天，是一个值得被记住的日子。我们要从愤怒和无力中，去重拾自己的生活。王晓渔在答新京报萧轶的采访时，说最近令他安定的是读书和做家务，尤其近来宅家，最痴迷于擦地板：灰尘永不停息，让地板重新现出它的颜色，等待着灰尘再次落下，在这种重复每次又有不同的动作中内心特别安稳。
这让我想起卡夫卡的一句话：
任何在活着的时候都不能应付生活的人，都需要用一只手挡住笼罩他命运的绝望……但他可以用另一只手草草记下在废墟之上看到的一切。因为他与别人看到的不同，而且更多；总之，虽然他在有生之年就已死去，但却是真正的获救者。（卡夫卡《日记》1921.1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