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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是一个政治家，军事家。曹操的诗是很少的，我们今天所能够看到的曹操的诗只有20首左右的诗，虽然诗歌很少，但是作为诗人名气很大，在三曹中影响是非常大的。曹操的诗歌数量很少，影响很大，在帝王的诗歌里边是独树一帜的。大家通常就会说，帝王的诗通常都会有帝王气象，会举出刘邦《大风歌》，会举出曹操的诗。但是也有一些帝王的诗是没有帝王气象的，比如说像唐太宗，他是一代英主，但是他的诗是在沿袭了齐梁的诗风，没有多少风骨，非常丰赡华美。比如说像乾隆皇帝，他是中国古代诗人里边写诗最多的，大家如果要是到圆明园去，圆明园有一个新开的九州那一块地方，会有很多牌子都写着乾隆的诗，我以前也没有读乾隆的诗，我散步到那的时候我就说我看一看吧，读完以后觉得写的也真的不怎么样。乾隆的诗有三万多首，我们说不出一首大家很熟悉的诗。曹操的诗虽然只有20首但是有很多首都是大家很熟悉的。所以一个诗人不在于你写的诗数量有多少，最主要的在于脍炙人口的诗篇有几首。这才是最重要的。
曹操
曹操的诗为什么写的如此的好呢，曹操的诗表现的魏晋风骨，所谓的魏晋风骨建安风骨最主要表现在他的诗中，第一要写民生的疾苦，写中国的老百姓在战乱的年代里边他们的生活，他们的痛苦，用自己的诗来写他们。第二曹操的诗是具有壮志的，他有一统天下的壮志，他的诗歌从风格上来看，是慷慨悲凉、刚健有力，气用成雄的， 我们也会在《三国志•武帝纪》里边看到曹操统帅军队30多年手不舍书。曹操是如此的忙，但是曹操每天都放不下书，都在读书啊，白天曹操要讲五策，曹操要率军打仗，晚上曹操要思经传，曹操要写诗，曹操登高必赋，他所造的新诗配上音乐都可以成为乐章来演奏。这是我们对于曹操的一个概括的介绍，然后我们看到古人对于曹操诗歌的一些评价，这些评价我们会看到都很统一，都非常的相似，好像第一个人说了以后，后边的人都跟着他说，意思都差不多的。钟嵘有一本书叫《诗品》，他把中国古代的五言诗分为上中下三品，非常遗憾的是，他把曹操的诗放在下品，把曹丕的诗放在中品，把曹植的诗放在上品，他认为在三曹里边曹操的诗是写得最不好的。他说曹公古直，甚有悲凉之句，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为什么要把他放在下品呢，很多人都为曹操鸣不平，大家觉得不能接受，这是我们今人的观点，钟嵘是有他自己评诗的观点的，我们说到曹植的时候再说。
对于曹操的评价我觉得是最准确的，是文如其人。曹操这个人是一位老将军，曹操的诗文如其人，也是如同一位老将军一样。这种评语是评的最精当的。底下各家说的都是大体上一致的，现在我们就来看一些曹操的代表作，首先大家看到的有一首诗叫《对酒歌》，这首诗从诗歌的角度来看，写的不是那么的完美，但是我们要了解曹操这个人，这首诗就比较重要。
《对酒》
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咸礼让，民无所争讼。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斑白不负载。雨泽如此，百谷用成。却走马，以粪其土田。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子养有若父与兄。犯礼法，轻重随其刑。路无拾遗之私。囹圄空虚，冬节不断。人耄耋，皆得以寿终。恩德广及草木昆虫。
我简单地说一下，这首诗里边写的《对酒歌》的时候是一个太平的时代，这样的时代吏不呼门，做诸侯王的都是很贤明的宰相，各级的官员都是忠良之士，整个社会形成了一种礼让的风俗，老百姓都是没有什么争讼的事情。农民耕作也是比较轻松的，因为只要耕作三年就有九年的粮食可以吃，大家的仓库里边粮食都堆的满满的。斑白之人，老年人不用去干农活了，大家就在家里休息，每年都是风调雨顺，粮食生长的非常茂盛。战马现在不用去上战场了，因为我们国家不需要打仗了，他们都在田野里边耕作就可以了。国家虽然是有不同的爵位的，但是这些享有爵位的人都是爱民如子的人。各级的官员对于老百姓都非常的友爱，如果要是有人没有遵守礼法的话，那轻重就会按照他所犯的法律刑法对他进行一定的处治。我们国家已经达到了路无拾遗的这样的程度，大家的东西丢了，都不会被别人捡走的。囹圄，监狱里边是空虚的，没有人，人到了老了以后大家都可以尽享天年而死。最后的一句特别重要，恩泽广及草木昆虫。今天在说持续发展，在说人和自然的和谐，曹操诗歌里边的最后一句所表现的就是人和自然之间的一种和谐的关系。
这首诗我们也可以开玩笑说是曹操的中国梦，曹操希望通过自己的手要建立这样的一个中国，这是他心中的中国梦。我们看到这样一种曹操心目当中的中国梦，跟儒家的思想，跟儒家的小康的社会还是非常的接近的，曹操一生都在为了这样一个中国梦而奋斗。但是曹操所生活的时代是一个战乱的时代，所以曹操有一些像现在大家所看到的《薤露行》，《蒿里行》这样的诗作，都是当时的诗史。
《薤露行》
惟汉廿二世，所任诚不良。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强。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
这首诗我们会看到他写的是在汉代二世的时候，所任用的重臣（何进）是不良之辈，他是沐猴而冠带，猴子带上了人的冠带，不是真人。他的智慧很小，但是他要做的事情却很大。做事又犹豫不决，致使君王（少帝）被劫。白虹贯日是上天给人间的凶兆，这应验在君王身上，而（何进）自己也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后来的贼臣持国柄写的就是国贼董卓，他杀主灭宇京，后来就把洛阳的首都焚烧掉，然后搬迁到长安去，这是描写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在董卓掌握朝廷的重权以后，曹操袁绍等人兴兵讨群雄，有很多轶事，这里要追讨群雄。但是军力合不齐，大家多少在想着自己的私事，大家都想要保存自己的实力，想要让别人去作战，所以谁也不愿意去作战。只有曹操奋勇当先，他率领他的部队在跟敌人作战。当时的社会现实就是曹操所写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后人对于曹操这个类型的诗歌的评价认为是汉末实录，真诗史也。后来，我们没有把诗史这样一种称号给曹操，而给了唐代最伟大的诗人杜甫，就是因为曹操在历史上的声誉不是很好。
在唐代的时候有三位非常有名的诗人，特别是在盛唐的时代，活跃在诗坛上的就是李白、杜甫和王维，中国古代的文化最主要的也是三家，儒释道三家，这三位诗人恰好代表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三个方面，李白是诗仙，代表的道家文化，杜甫是诗圣，他的诗歌是诗史，代表的儒家文化，王维字摩诘，维摩诘经是佛教的一个经典。王维的母亲是信佛的，王维自己一生也是信佛的，他的诗歌也是跟佛教，跟禅宗有非常深的关系，所以他被人视为诗佛。诗史这样的称号就送给了杜甫的诗歌。但是我们看，曹操的诗歌也是当得起诗史的称号的。
曹操有一些诗歌描写他的内心的世界写的非常的真实，因为我们的时间有限，所以我们不能一字一句地去说。我不是在这简单地来说，比如说这首叫做《苦寒行》：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
曹操打败了袁绍以后，袁绍有一个外甥叫高干，曹操率领大军去征讨高干的时候要经过太行山，在翻越太行山的时候写的这样一首诗，通过这首诗我们会看到曹操的心灵世界。一开始写到太行山是非常艰难的，羊肠小道，车轮都可以摧折，在太行山上树木萧瑟，北风正悲。当时的太行山里边是有很多熊罴虎豹的，他们看到了有人进入到他们领地的时候，他们在啼叫。溪谷里边人是很少的，这些将士们都在一遍一遍叹息，大家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去，“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不仅仅是曹操在写他的士兵，也是曹操在写他自己，曹操也愿意东归，曹操在他的文章里边写到，如果要是一个太平的盛世的话，我愿意过一个好像地主那样的生活，我有我自己的庄园，我喝喝酒，打打猎，我如此地度过我的一生，应该是非常幸福的一生，但是我所生的是这样的一个时代，我为了国家为了民族我不得不如此。接着他描写水很深，桥梁断绝，他们走在路上徘徊，太阳已经落山了，他们都非常的饥饿，大家只能用斧头砸一些冰块，然后找一些柴点燃了，把这些冰块融化，然后再煮一些稀粥来吃。最后他写到“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东山》诗是《诗经》里边的一首诗，《东山》这首诗是写有一位战士，他在外地服徭役，当兵三年现在他脱下了军装，他要回家了，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对于家乡的思念之情。曹操说我想到《东山》诗的时候，让我心中非常的悲哀啊，因为《东山》写的是战事已经结束，现在要回家了，而我现在只是踏上征程，要前去作战，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够回来，所以他表示了这样一种“思欲一东归”的心，让我们看到了曹操真实的内心的世界。
后人对于曹操的这样一些诗作有一些评价，像吴奇他说的还是很中肯的，就是说在古代的时候有一些英雄人物，这些英雄人物虽然他是很刻薄的，曹操当然也是一个英雄，但是他也杀了很多无辜的人，所以任何一个英雄，人都是无完人的，英雄也是这样，英雄也有过错的，曹操也是杀了很多人。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也会看到曹操在一些地方，在某种程度上跟老百姓是可以共患难的，他希望天下的贤才能够跟自己交游，他对这些贤才还是怀有真挚的感情的。我们看曹操的一些诗作，写的非常的深，非常的真，正因为曹操用真心交往贤才，所以当时有好多豪杰乐于为之所用，乐于为之而死，不是这样的话，大家就不会为曹操而死了，这是从曹操的为人的角度来说的。
另一方面方东树，他从曹操的诗歌写作的角度所说一点也很重要，他说曹操的诗是沉郁直朴,气真而逐层顿断,不一顺平放,时时提笔换气换势。他的笔势文法是凝重的。我们读曹操的诗的时候，读起来我们就会感觉到非常的满意，以后“唯有杜公有之”，也就是说杜甫的诗是在学习曹操的。
导师简介
孙明君，北京大学第一届文学博士后，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的教授，博士生导师。代表性作有《汉末士风与建安诗风》、《三曹与中国诗史》等。本次讲座的主题是《三曹与中国诗史》。
此文据讲座录音整理，独家版权，转载务必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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