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未浓“雾里看画”之五十二
【意大利拉斐尔·桑西《西斯廷圣母》】
墨未浓
如果把文艺复兴比作一座奇崛无比的山峰，那么祭坛画却像一处安静祥和的寺庙，把历史的纵深和传说的玄幻铭刻在庄重而陡峭的山崖之上。云霭飘过，更显典雅与神圣。
作为意大利文艺复兴盛期画坛三杰中最年轻的一位，拉斐尔并非有奇诡之术，把三百年之久的文艺昌盛之世托举到一个不可小觑的高度。漫长的复兴之路成就了数以万计的艺术天才，大凡独辟蹊径者，当然也会承受异己者来自东西南北四面八方的冷嘲热讽。伟大的艺术和伟大的心灵一样，必然在陡峭和寒冷之处愈见光芒和风度。拉斐尔的聪明之处在于用迥然不同的目光，于高手林立的文艺复兴鼎盛时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绘画语境，那就是借助于宗教的神圣逐渐建立起明朗和谐、典雅庄重、优雅大气、端庄华美、奇幻清新、柔媚纯净、灵动高尚的艺术风格。拉斐尔在兼容并蓄的艺术之路上毅然决然抛弃了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模仿与借鉴，以横空出世的决绝之心把艺术的血脉直接插入了人性刻画的命门，在真实与虚幻之间自由交互，使色彩脱离了单纯的辨析度，屏蔽了视觉的主观臆断，从而使画面具有了纵横的深度和舒展的广度。至于什么短缩透视法等等绘画手法的运用，却是把平面之死变为立体之活的常规画技，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技巧可言了。妙就妙在拉斐尔并没有落入俗套，在人神转化的一刹那，不动声色地输入了一丝仙气。首先是圣母脚下云蒸霞蔚的缭绕之霾，把神界和俗世笼盖在一片雾气之中。飘然落地的圣母神态安然，怀抱的耶稣目光澄澈通灵，像是要背负与生俱来的使命，拯救苟活在世上的万物众生。其次是两个稚气十足的小精灵趴附的门楣与圣母的赤脚之间，依然是白色雾气升腾，人老珠黄的西斯廷二世法袍凛然，佝偻着身子谦卑而恭敬地迎接圣母的降临。圣女屈膝迎奉，面带羞赧之色，娇羞之态动若脱兔。从上界弥漫着的神异之气到下界飘荡着的烟火之气，拉斐尔用一挂帷幔半笼着，似是还有更大的气象要揭露开来，这也便是艺术家欲彰弥盖的微妙章法罢了。
神也好人也好，也都光鲜不到哪里去。神有神的焦虑，人有人的痛苦。在画面上把深重的苦难和祥和的气象详尽地展现出来，也并非是一个画家的终极目的。拉斐尔借来一团氤氲之气，把一个神界一个俗世混沌了起来，把神和人模糊了起来，把天和地连接了起来。在色彩上浓淡相宜，在线条上圆滑舒缓，让整幅画面在意蕴上更加丰满和充实。
画面四周散逸开来的雾气从来就没有散开，就像人间的烟火，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永居温和之光。
